李晨东生气地把一纸断绝关系的协议，用力地摔在桌子上，怒目圆睁青筋暴出，“李雪，你赶紧给我滚，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孽种。”

我冷笑，淡淡地说：“你说错了，从妈妈过世的那一天，我就不姓李了，我姓侯。这个协议早就该写，只是迟到了很多年。”

大概我的话刺到了李晨东，他像疯了一样冲过来，高高地举起了巴掌。

就在他的手距离我的脸很近时，我牢牢地抓住了他的胳膊，凶狠地跟他对峙：“怎么，又想用暴力解决问题吗？你以为我会跟我妈一样逆来顺受？”我冷笑，轻蔑地瞪着他。

李晨东无力地把手垂下来，指了指门口。

我笑笑，“你放心好了，我这就走。”

走到门口，吴景丽正一脸凶相地看着我，我才不会在意她，大摇大摆地走出去，刚走到门口，我突然折回身来，冲着她笑了笑，“哪天你要是不在了，记得发个讣告，我买挂鞭替你庆祝！”

吴景丽一听我的话，当下就哭哭啼啼地跑向了李晨东。伴着她美妙的哭声，我兴高采烈地走了出去。

永别了，这个荒唐的家！

遇到高晓光，是在我人生最窘迫的时候。

那天中午，我骑着自行车去业主家打扫卫生。原本可以下午去打扫的，可为了赚钱，我又接了一个擦玻璃的活儿，只能顶着三十大几的温度和火辣辣的太阳，把这份工作先完成。

天气热，再加上自己又发着烧，我的头晕沉沉的，嘴发干、嗓子冒烟，眼前也开始冒金星……

就在我用力甩头，想把这份不适感丢掉时，一个人影忽然从拐角里冲了出来，我们俩结结实实地撞到了一起。

高晓光哎呦、哎呦地叫个不停，看着他痛苦的表情，我暗叫一声不好：这得赔不少钱吧！

紧接着，我的脑袋着了地，我顺势闭上了眼睛。

高晓光捂着腿叫唤了几声，见我没有反应，凑到我跟前问：“我说，是你撞的我，你不会还想着碰瓷吧，这也太不讲究了！”

被高晓光这么一说，我觉得自己是挺差劲儿，想要睁开眼睛向他笑笑，可是两只眼皮不停地打架。我绝望地闭上眼睛，身上的冷汗越来越多……

“喂，你不会是中暑了吧？”高晓光的声音在我的头顶响起。

我想要摇头说没事儿，可是头太沉了，嘴也不听使唤。

隐约中，我竟然看到妈妈向我招手，她微笑着说要带我回家。回家，多么温暖的字眼儿，我已经好久没有体会到家的温暖了，我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去。

旧时光就像是一帧帧电影，向我袭来……

14岁那年，妈妈在夜里上吊自杀，就在我房间的门框上，用的是她给我买的粉色围巾。等我发现时，她的身体已经凉透了。

妈妈的死，是那个叫李晨东的男人一手造成的。李晨东是我爸，亲的！

我小时候，他一直在外面务工，只有过年时才回来小住几天。那时我很期待他回来，他除了一些新鲜的吃食回来外，妈妈也会变得特别温柔。

十三岁那年，爸爸欢天喜地地回来，说他小赚了一笔，想要在城里买房，这样我们一家三口再也不用两地分居了。

听着他眉飞色舞地描绘着一家人在一起的场景，妈妈忍不住喜极而泣，搂着他的脖子说：“我这辈子还能住楼房，真是太好了，我就说自己的眼光不会错。”

不经意间，妈妈看到一旁捂嘴轻笑的我，赶忙害羞地松开了爸爸。她不知道，那一刻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爸爸带着我和妈妈四处看房，我叽叽喳喳地像只快乐的鸟儿。

总算选中了心仪的房源，可是在贷款时却出了偏差。妈妈的征信有问题，没有办法贷款。可是，这个房子她是真喜欢啊。

那段时间，妈妈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四处筹钱。可是结果依旧不尽如人意，毕竟缺口太大了。

爸爸斟酌很久，说出了一个提议，他和妈妈办个假离婚，这样就能以他的名义贷款了。等房子买下来，他和妈妈再复婚。害怕妈妈生气，他在最后又补了一句：“你要是不愿意咱就先不买，反正也不急于这一时。”

“那就离吧，这房子咱都看上了，再说雪儿马上读初中了，我想让她去城里上学。

再说了，你还能骗我？”妈妈自信满满。

那时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话会一语中的。

他们很快办理了离婚手续，因为有一个“假”字，一切都很敷衍。爸爸担心这件事被同村的人发现，就先叮嘱我和妈妈去姥姥家小住，他说农村人嫉妒心强，要是知道咱们用这种方式买房，保不齐会整事儿。就这样，我和妈妈欢天喜地地离开了。

妈妈在家里左等右等，等来的却是爸爸结婚的消息。她一下子懵了，跌跌撞撞地跑回去证实。李晨东面无表情地将离婚证摔在她的面前，说：“我一个离异的中年男人怎么就不能再婚呢，再说了，你是我前妻，就算是我妈也不能管得这么宽吧！”

事已至此，妈妈才知道自己被李晨东骗了。她哭着去跟奶奶讨说法，可是昔日和她情同母女的奶奶却说，她老了，管不了那么多了。

那段日子，妈妈终日以泪洗面。

后来，她去爸爸的婚礼现场大闹，换来的只是无尽的嘲讽。

就这样，妈妈被净身出户。

突逢这种打击，妈妈的身心俱疲，终是选择用死亡来了结这场闹剧。

那时我还小，根本不懂得用法律替妈妈讨回公道，妈妈的娘家也是势单力薄，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姥姥年岁已高，没办法照顾我，我再次被送回到爸爸家里。

继母吴景丽就是个戏精，是个名副其实的绿茶婊，她在李晨东面前努力扮演一个慈母的形象，把什么好吃的好用的都拿给我。看得李晨东连连点头，一副亏欠了她的模样。

李晨东不在时，她没少给我使绊子。上学时她故意把闹钟调慢，等着我上学迟到后，跟李晨东说，我看李雪有些厌学啊。

同样是一锅饭，她给我盛的面条格外咸，我难以下咽，她就委屈地告诉李晨东，自己辛苦付出换不来我的一丝欢喜。

她使唤我做家务，却对李晨东称女孩子是要有一技之长的，她不能一辈子伺候我。

我和爸爸的关系本就淡薄，加上吴景丽从中挑拨，他对来越来越不满。他骂我不懂事，是喂不饱的狼，继母对我掏心掏肺，我却狼心狗肺。骂到最后，他说我跟妈妈一样没格局，天生不受人待见。

他的话让我目瞪口呆，妈妈一辈子为他而活，最终却落得这个结局，气愤之下冲李晨东大吼：“我妈最大的失败就是嫁给了你，你眼盲心瞎，认人不清，老糊涂了吧！”

我的话音刚落，吴景丽就开始了她的表演，嘤嘤地哭了起来，小声地说：“都是我不好，我做的还不够，老李，你别生气，你要是气坏了，我可怎么办？”

看着吴景丽卖人设，我冲过去气愤地骂她是蛇蝎心肠的毒妇。

李晨东怒发冲冠为红颜，赏了我一个耳光。

这一耳光，几乎打掉了我们所有的父女情。我赌气不再上学，不靠他的救济活着。

那时候我才17岁，很多用人单位都不用我，是一个好心的大姨见我身世可怜，把我留下来在前台收银。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认识了初恋李宏毅。他大我两岁，也是个可怜人。

大概是相同的命运，让我们有了想要温暖彼此的想法，就这样，我在懵懂的年纪做了李宏毅的女朋友。李宏毅对我不错，愿意在我的身上花心思，不过我们太穷了，连出去吃顿火锅就跟过年一样。李宏毅拉着我的手说，等我到了法定年龄，我们就结婚，他把我风光娶回家。

20岁终于到了，可惜我们并没有结婚，李晨东的一通电话再次改变了我的命运。

李晨东在电话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他已经不年轻了，更加能体会到亲情的重要。他说自己以前做了很多错事，他想要弥补，希望我能给他一个机会。

大概是血浓于水吧，我竟然被他的眼泪感动了，踏上了归乡的火车。

这一次回来，他和吴景丽一反常态，对我极好，把我奉为坐上宾，那种久违的家的感觉又回来了。唯一让我意外的是，吴景丽的侄子吴刚也在家里住着。她的侄子有点儿愣，虽然没到傻的地步，但也有些心智不全。

吴景丽总是让吴刚帮我做这做那，逛街让吴刚帮忙拎包，吃饭让吴刚买单，甚至在家里让吴刚陪我看碟……事有反常，必出妖祟！

我打算离开这里，可是李晨东和吴景丽说什么也不同意我走，爸爸甚至提出要把房子过户给我，明天去办手续，他说家产早晚是我的，不如早一点儿给我，省得以后麻烦。

他们的过分热情让我起疑，因为之前在吴景丽身上吃过亏，我特意多留了一个心眼儿，开始提防着他们。

晚上，吴刚给我送牛奶进来，不停地嘱咐我喝，我趁着他不注意，把牛奶倒进了垃圾桶。

看着空杯子，吴刚欢天喜地地出了门，我随后贴在门上偷听。

“姑，她都喝完了！”吴刚激动地喊了一句。吴景丽赶紧捂住他的嘴，压低声音说：“你小点儿声，到嘴的鸭子别再飞了。”

“姑，她能成我媳妇吗？”吴刚不放心地问。

“能，只要你今天晚上把事儿办好。”吴景丽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听着他们的对话，我吓得冷汗直冒，用力地捂住了嘴。

等到他们走远，我哆嗦着把自己的遭遇告诉了李宏毅，并且嘱咐他，如果半小时没接到我的电话就报警。接着我悄悄地把门反锁，用床单系成绳子准备从楼上逃跑。

多亏家里是三楼，李晨东没有装护栏，我哆嗦着爬了出去。

可是，我的脚刚一落地，就听到吴景丽带着吴刚追了出来，我拼命地往前跑。

短短的几分钟，真的是九死一生，当我钻进出租车的那一刻，我的眼泪稀里哗啦往下流。我给舅舅打电话让他来接我。

舅舅听了我的遭遇，气得火冒三丈，第二天一早就带着我去李晨东那里讨说法。吴景丽却死活不承认，还让我拿出证据。尽管气愤，但我却很无奈，因为我拿不出证据。

就在我打算离开时，吴景丽突然凑过来告诉我说，其实是你男朋友告的密，在金钱面前你一文不值。她还拿出了自己和李宏毅的聊天记录，我没想到，自己在男友那里只值五千块钱……

伤心欲绝的我给李宏毅打了电话，我多么希望他能否认，可是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李雪，对不起，我是穷怕了。”

这是李宏毅对我的解释。

“对不起，挡了你的财路。还有，我姓侯，不姓李。”

这是我和李宏毅最后的对话。

饭店是回不去了，我再次四处漂泊，打工养活自己。哪想到刚有了点儿起色，我就把高晓光给撞了……

等我醒来时，人正躺在医院里，我刚想坐起来，就被高晓光按在床上，“别动，你手上打着药呢，别跑针。”

我这才看到头顶上的药瓶。

“你说你一个小姑娘，怎么不知道爱惜自己呢，中暑低血糖还贫血，你是活够了吗？”高晓光虎着脸说。

突然被人这么关心，我的心里翻江倒海，眼泪稀里哗啦地往下掉。

高晓光没想到我会哭，一下子慌了：“我又没说什么，你哭啥，哎，人家可都看着我，我可没欺负你。”

“想到要赔你医药费，我心里难受。”我胡乱找了一个理由。

“你还真是个财迷！”高晓光无奈地摇头。

我破涕为笑。

就这样，我和高晓光成了朋友，高晓光在一家快递公司上班，那天好不容易放假就被我撞了一下。他人很仗义，不光没有跟我要医药费，还把我推荐到快递公司做理货员。就连单位的单身公寓，也是他以老员工的身份帮我争取来的。

他对我的好，点点滴滴滋润着我的心，同事看到我俩默契的模样也心照不宣地笑着。我以为我俩之间只差捅破一层窗户纸的过程时，却听到了高晓光跟同事的对话：“以后别开这种玩笑了，我倒是无所谓，可是人家小姑娘脸皮薄，再说了她以后还要找男朋友呢，让人误会了，影响她的桃花运……”

高晓光的话就像是针，细细密密地扎在我的心间，我到底是哪里不好，竟然让人这般不待见？

高晓光态度的急转直下，让我如鲠在喉。有好多次，我想找他问个清楚，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高晓光开始有意无意地疏远我，这让我很沮丧。我本就不是个热情的人，加上之前受过欺骗，所有对待感情一直畏首畏尾。

习惯把心事藏在心底的我一下子病了。牙钻心地疼，脸肿成了包子。尽管心疼钱，我还是请了假去牙科看医生。

医生说我的牙是上火导致的，给我开了一大堆去火的药。医生还叮嘱我凡事不能太在意，我知道上火的根源是什么，可惜无解。

去药房拿了药，我正准备上电梯离开时，竟意外地看到了高晓光的身影，他的手里提着一大袋水果，还有一只暖水瓶。

出于好奇的心理，我没有上电梯，而是悄悄地跟了上去。高晓光进了一间病房，我想跟进去，可是没有门卡，只能作罢。

是他病了，还是他的家人？

思前想后，我决定打电话问清楚，听说我在医院，高晓光的语气有些急迫：“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这种久违的关怀，让我的眼泪差点儿落下来。

“我刚才在医院看到你了，出来见一面吧，咱们有什么话当面说清楚。”我吸了吸鼻子，故意不告诉他我来这里的目的。

我是在赌，赌他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我。

果然不到一分钟，高晓光慌张地跑了出来，不停地打量着我，问我到底怎么了？

我指了指牙，“被你气的。”这句话刚一开口，眼泪就落了下来。本来说好不哭的，看着看到高晓光的一刹那，我变得格外脆弱。

看到我哭，他又慌了，一如初次见面的模样，伸出手慌忙地帮我擦眼泪，“你别哭呀，你一哭我心里难受。”

“你不是不理我了吗，我就算哭死跟你有什么关系？”我推开他的手，赌气地说。

高晓光的手缓缓地放了下去。

“高晓光，你把我当什么了，狗皮膏药吗？不喜欢就不喜欢，你躲着我算什么意思，还怕我赖上你不成？”

“不是，我是怕自己赖上你，可是我不能拖累你呀！”高晓光的表情突然格外痛苦，“我妈病了，很严重，也很烧钱。别人都劝我保守治疗，要不然人财两空，可她是我妈，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等死啊。”

他的话让我很震惊，之前高晓光跟我说过他妈妈的事情。一个人含辛茹苦将他抚养成人。那时我格外羡慕他，因为妈在人生尚有来处。

“在知道我妈病情前，我是想好了替你表白的，我连戒指都买好了。”说着高晓光从口袋里拿出一枚戒指。

戒指上的钻不大，却很精致，之前我和他逛街时看到过，当时我盯着这枚戒指看了很久，还说如果有人送给我我就做他的女朋友。没想到不经意的一句话高晓光竟然记得。

我伸手夺过他的戒指，直接戴在自己的手上，淡定地问：“你怎么知道对我来说是个负担呢？”

高晓光一下子愣住了，他没想到我会这么果断。

义无反顾地选择高晓光，我有自己的理由。一个男人在兜里只有100块钱时，还愿意花99块钱给你买个蛋糕，这样的男人值得嫁。

高晓光突然伸出双手紧紧地搂住了我，把头埋在我的颈窝。我感觉到有冰凉的液体滴到了我的身上……

带着礼物去看望高晓光的妈妈，还没等我开口，她就笑着招呼我的名字，隐去心里的惊讶，我乖巧地坐在她身边。

“我一早就知道你了，高晓光的手机里都是你的照片。”高妈开怀地说。

我有些不好意思，低下了头。

“高晓光是真心喜欢你的，眼神骗不了人。自从你进来，他的眼睛就粘在你的身上。”我们正聊着天，高妈妈突然凑过来跟我说。

我笑笑，说了句高晓光对我很好。

高妈握着我的手加了一些力道，“是你人好，我儿子又不傻，你要是不好，他怎么可能喜欢你呢？”

我没想到高妈是这么通透的女人，不禁抬头端详她。尽管受到病魔的摧残，可是她眼睛里的坚毅让人动容。

休息之余我常去看她，高妈常跟我说起高晓光小时候的趣事，在她的口中，生活永远是充满希望的。她在我的面前从来没有感慨过命运的不公。

直到确定了手术的日子后，高妈妈才跟我谈起了她的病情。她说不想成为我和高晓光的负担，这个手术她不想做了，她还说这辈子能给孩子的太少。

她的话让我泪流满面，瞬间想起了那个对我冷若冰霜的爸爸，如果他对我能有那一丝温暖，我也不会对他耿耿于怀。同样是为人父母，他怎么可以如此冷漠呢？

我对她说，这个请求我不能答应你，为你治病是高晓光的选择，我会无条件的支持他。我还让她放宽心，手术一定会成功，她的人生还有很多年。

手术终究没有做成，因为高妈的癌细胞已经扩散，医生说保守治疗存活的时间会长久一些。

听到这个消息，我和高晓光都哭了，特别是高晓光，蹲在地上抱头痛哭，像个无助的孩子。

哭过之后，高晓光红着眼眶不知道该如何跟妈妈解释。

看到儿子的状态，高妈心里已经猜的七七八八，转头问我，是不是她不需要手术了？

我不会说谎，只是僵硬地点了点头后，把脸转了过去，不敢再看她一眼。

高妈的脸上没有太多的忧伤，相反她露出了笑容，双手在胸前合十，“菩萨保佑，终于不用手术了，别让我再糟蹋钱了。”

她的话音刚落，我和高晓光都哭了。

高晓光把妈妈接回家，因为老人说不喜欢医院，冷冰冰的没有烟火气。

老人一天天枯萎下去，我看着心疼，想要圆了她最后的心愿。

当我提出要跟高晓光领证结婚时，他的眼前一亮，随后又灭了：“雪儿，现在我没有心思准备婚礼，我怕委屈了你。”

“我不怕委屈，我想让阿姨不留遗憾地离开，不要像我妈那样含恨而终。”这是我内心最真实的感受。

听到我和高晓光结婚的消息，高妈妈欢喜得就像个孩子。

害怕高妈妈的身子撑不了太久，我和高晓光决定速战速决。可是领证前夕，我猛然想到一个问题，我的户口还在老家李晨东的户口本上，要是想用必须得通知他。

高晓光告诉我说，结婚是人生中的大事，理应让他知道，毕竟我们父女一场。之所以没有反驳，是我回老家还有一件大事，我要把结婚的事情告诉妈妈，告诉她女儿已经长大，可以独当一面了。

李晨东开门看到我，睁目结舌，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高晓光把礼物递了上去，礼貌地喊了一声伯父，他才缓过神来。

“我回来办点事情，暂住几天。”我故意这么说，其实酒店我一早就订好了，我就是不想让他们舒坦。

果不其然，吴景丽的脸色都变了，李晨东也有些无措：“家里太小了，要不然给你们订酒店，毕竟还有客人。”

“不用麻烦，我住我的房间就好。”说着我径直走向了曾经的房间。

果不其然，我的房间被人霸占了，变成了棋牌室，墙上泛黄的海报让我一阵心酸。

“小雪呀，你回来之前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我好把家里收拾一下，你看现在这样也没办法让你们住。”吴景丽的白莲花招数我早就不放在眼里，冷冷地说：“我跟他说话，没有你插嘴的份儿。”

吴景丽的脸色变得格外难看，撇着嘴看着李晨东，李晨东刚想发作看到一旁的高晓光只能作罢。

“我要结婚了，想用一下家里的户口本，还有我想把户口签走，以后省得再麻烦你们。”我面无表情地说。

“结婚？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跟我商量一下？”

李晨东的过激反应让我一下子笑了起来，现在才来当慈父是不是太晚点儿了？

“当时太匆忙了，没来得及通知您，是我的疏忽，这次来除了拿户口本，更重要的是邀请你们参加婚礼，作为我和小雪的证婚人。”高晓光担心我会炸毛，抢先开了口。

他的话让李晨东的脸色缓和了一些，转身准备回卧室拿户口本，却被吴景丽一下子拉住了：“户口本我也忘记放在哪了，得好好找找，你先别着急。”

我还想说几句话怼吴景丽，却被高晓光拦住了：“那行，麻烦阿姨了。”说完，他把我拉了出去。

我有些不悦，高晓光却告诉我说结婚是大喜事，不要闹出不必要的麻烦。

“吴景丽我比你了解，肯定是在憋坏水。”我言之凿凿。

果然，我的嘴就像是开了光一般，第二天一早，李晨东就给我打了电话，直截了当地告诉我说，想要结婚可以，必须让高晓光出十万的彩礼钱，毕竟他养我一回不容易。

听到他的话，我能想到的只有一个词：厚颜无耻。

“你配吗？”我反问李晨东。

李晨东被我这句话气得脸色铁青，抬起手冲着我的脸招呼过来。我早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任人宰割的羔羊，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对我动手的人不在了。”

吴景丽说：“小雪，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呢，你爸听说你要结婚，昨天晚上都没睡好，生怕你去婆家受委屈。”

“别人没有你们俩那么坏心眼儿。”我回呛。

“小雪，你这话可太伤人了，你爸这么做可是为了给你好。”

我冷笑：“别装了，我看着恶心！昨晚你在床上没少使力哄我爸吧？年纪不轻了，悠着点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回事，又给你那个傻儿子存钱呢？”

吴景丽没想到我这么直白地讽刺她，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咬牙切齿地瞪着我。

李晨东一下子听出了我的弦外之音，不可思议地盯着我们。

看到他凶神恶煞的眼神，吴景丽眼圈一红，两行眼泪就滑了下来，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老李，你可不能让她这么委屈我啊！”

李晨东横眉立目地看着我，各种难听的话就像是豆子，噼里啪啦地往外蹦。什么难听他骂什么，好像我不是他的女儿，而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

我以为这些难听的话会让我招架不住，结果却没有。我只是觉得悲哀。悲哀于妈妈的付出，我的不死心，还有李晨东的自以为是……

我站在那里听他骂够了骂爽了，才缓缓地开口：“活该别人把你当傻子，替人家养儿子还欢欢喜喜，对自己的女儿却恶语相向。我告诉你，你心心念念纯洁的小仙女，之前就是只鸡，你要是不信，就带她和吴刚做个亲子鉴定吧！”我终于忍不住将这个重磅炸弹扔了出去。

可惜的是，李晨东还是把矛头对准了我，跳起来让我闭嘴，说必须拿出十万块钱，要不然这个婚肯定不让我结成。

他的话，让我的心漏了一个大洞，风呼呼地往里刮，刺骨地疼！

这一刻，我终于再也不用给他留余地了，所有的情分都散了。

我以李晨东侵犯了婚姻自主权为由，向当地的法院提起诉讼，请求判令他向我交付户口簿，并协助办理结婚登记手续。

收到诉讼书后，李晨东依旧强硬不已，打电话来跟我对峙，被我冷漠地挂了电话。

很快法院宣判，我终于拿到了户口本，而李晨东和吴景丽也因为这件事情成了当地的名人。

有很多吃瓜群众开始人肉搜索这两个人，很快扒出了吴景丽未婚生子的事情。

我没想过事情会演变成这个结果，这大抵就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我和高晓光在高妈妈的见证下，终于完成了人生最重要的时刻。我在心里默默地说，妈妈，你放心吧，女儿会努力地生活。

至于李晨东的结局如何，我根本无心过问，既然他是无心之人，我又何必用心！

从今以后，我只对值得的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