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莫小静疯狂地下载着各种社交软件，带着股赌气的狠劲，注册，登录，交友，聊天。

这一系列操作终于把她的时间填满了，让她无暇再去为老公楚枫恼怒。

消息提示音不绝于耳，各个图标右上角的红数字迅速地变大。

她手指飞速地切换着聊天窗口，应付着屏幕那端陌生人的问候。

只管接受他们换着花样的各种讨好，以此获得心灵的片刻安慰，哪管那边对着手机的是男是女，是人是鬼。

哼，楚枫以为就他有魅力吗？

错，只要她愿意，稍微敞开点心扉，暧昧对象就会蜂拥而至。

现今社会，科技如此发达，想要交异性朋友还不简单吗？

软件商店随便搜一个，底下就会跳出来无数个同类软件，争相释放自己的魅力，像后宫佳丽三千，施好粉黛，一字排开，等待帝王临幸。

手指轻点几下，几分钟之内，几页屏幕就能被各种社交软件轻轻松松占满。

而这类软件上往往男多女少，狼多肉少。

只要随便找一张好看的头像，再写几行寂寞的文字，男人们就会纷纷嗅着腥味找过来，像在草丛中蹲守已久的老虎终于等到了猎物，眼睛一亮，精神一振，跃起来围捕。

莫小静感到了一阵报复的快感。

楚枫不是总叫她别小心眼，他和那些女人只是聊一聊吗？行，她也只是聊一聊，他管不着。

至于聊着聊着会发生点什么，那就不得而知了。反正他聊天的时候也不去顾虑什么后果。

每次她苦口婆心跟他讲道理，他都置若罔闻，一个劲地说她想太多，太小心眼。

那她就要看看，他会不会小心眼。

如果说此前他那样做只是导致两个人不断地争吵、闹情绪，那么眼下，这后果已经上升了一个台阶——终于使她迈出了可能出轨的第一步。

可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婚姻是两个人的。过去几年，这个家一度摇摇欲坠，他任由它坠落。当她凭一己之力好不容易撑住时，他不但不领情，反而抬起脚使劲往下踩几下。

她累了，真的累了。

并不像外人所认为的那样，她对他不闻不问，漠不关心。

而是此前已经说太多了，不停地沟通、交流，当面不行，就换到线上，此时不行，就改天，想尽一切办法，只希望他能明白，既然结婚了，孩子都有了，就不应该任意妄为，一切以家庭为重，只要是会伤害到家庭的行为，一律不要做，而不只是出轨。

但他从来不听，依旧我行我素。和女性朋友随意聊天、吃饭、旅游；下了班也不回家，和男男女女喝酒、K歌；只有夜里回来睡一觉，把家当旅馆。

而对自己的老婆和孩子不闻不问，仿佛他们根本不存在。

他的回答永远只有一个意思：我没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我和她们都是正常交友，要是有什么龌龊，我敢这么光明正大吗？你傻呀！

呵呵，他是够光明正大的。

他恨不得把每一个要好的异性朋友领到她面前，让她和她们笑脸相迎，和平共处。如果她不愿意，他就指责她小心眼，没格局。

她反驳：我要是也经常领些乱七八糟的男人到你面前，请你和他们好好做朋友，你乐意吗？

他气急败坏地来一句：你倒是领呀，你有那个本事吗？我还真不在乎。

呵呵，你就是不在乎，对，你要是在乎我，在乎这个家庭，你就不会到处招蜂引蝶来伤害我！

谁招蜂引蝶了？谁伤害你了？你要不是那么小心眼，不那么多疑、小题大做，你能受伤吗？庸人自扰。

这样的吵架没完没了，每次都是不欢而散。

而一连多天生闷气的永远只有她一个人。他呢，忙着交友、聚会、旅游，世界丰富多彩，早就忘了那一茬，自然也不会知道她一直不开心。

02

第二天，像啥也没发生过似的问她饭做好了没？她不理他。他就做出一副不可理喻的表情，说：你有啥毛病？

此前只是生闷气，钝痛，他这一句，终于让她心里蛰伏已久的火气忽地爆发了，把心炸了一个大窟窿。

于是，又是一场大吵，又回到了那个问题上，循环往复，永远没有结束的一天。

终于，她没有力气再去争执了。

之后，无论他又交了什么异性朋友，又是大半夜才回家，一连几天没个信息，她都懒得再追根究底、据理力争了，选择沉默。

她倒要看看，连着婚姻的这根线，她若是放手了，能撑多久？

她以为他至少有点自知之明，知道她心冷了，会回过头来哄哄她。

却不成想，那之后他却更加肆无忌惮了，跟异性发信息、语音、接电话，都不躲着她了，仿佛她是透明的。

他自诩那是清清白白，心里没鬼。

在她看来却是不在乎、懒得瞒，抑或借着对她无所隐瞒的姿态，他日若出问题，可以把责任推给她：从头到尾你都是知情的，发生这样的事难道只是我一个人的责任吗，你就没有一点错？

她看透了。她再也不想一个人负重前行了。这一切超出了她的力量，她承受不起，只有放手。

就如今晚，楚枫被一个女的叫出去做代驾，说是喝醉了，开不了车。他就忙不迭地出去了。

当然也不瞒她，连电话都开的免提，让她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们之间没什么。

以往她会就这个事情条分缕析、孰是孰非地理论一番。

他越不耐烦，她越急着要把事情说明白。

他急不可耐地要走，她就把门反锁把钥匙藏起，无论如何都不许他出去。

接着就爆发一场世纪大战，双方拿出最锋利的武器迎战，直到伤痕累累，鲜血淋漓，奄奄一息，方停止。

这次她没说一句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他以为她终于懂事了，心满意足、放心大胆地走了。

于是，她才有了开头那番举动。

楚枫不知道，在他自认为终于让她学会接受现实、接受真实的他的时候，其实是她的心在悄悄远离了。

不关心，则不乱。不在乎，就坦然。

网络是一个独立世界，现实中的人到了这里，躲到了幕后，隐藏起身份，看不见摸不着，语言上就肆无忌惮。

找莫小静聊天的这群人，绝大部分是怀着找免费小姐的心态来的。

本来嘛，哪个正经姑娘会上这些软件？既然来了，就不是什么好鸟，大家半斤八两，无所谓尊重和面子。

那些赤裸裸的明码标价的语言挑逗，让她厌恶至极，当场就拉黑了。

也有人会玩点语言艺术，宛转悠扬地哄她开心，以图日后相见更欢。那就暂且留着，愿打愿挨，各取所需，调剂调剂心情而已。

成群的来人中，偶有那么三两个聊得来的，像漏网之鱼，留在了她世界的一角。没事就拿出来逗弄逗弄，打发空虚寂寞。

当楚枫老实在家的时候，莫小静就屏蔽掉那些软件，安安静静的，学习，充电，为重返职场作准备。

倘若楚枫又和他那些所谓的异性朋友聊得火热，她也打开软件，和新交的几个男性好友热火朝天地互动起来。

他们多好啊，她高兴，陪着高兴，她伤心，忙着安慰，她要是只想倾诉倾诉，他们也都静静地倾听，偶尔发几个表情，几句评语，表示一直都在。

不像楚枫，无论她说什么，他一根筋地只坚持做自己，该和谁聊和谁聊，该出门出门，该不回家不回家。为这个家，他连一星半点的自由都不会交出。

如果楚枫被异性约出去了，她也立马答应网友见面的请求。他前脚一走，她后脚打扮一新，也出门了。

03

其实见网友这事对莫小静来说没有多少快乐可言。女人和男人不一样，对她来说，没有感情基础的交往是一种不得已的累赘。

她没有攻城掠地的野心，不以征服异性为乐，只想要一个小家，偏安一隅。

初见时，楚枫也如她这般，只想要一个家，一个女子贴心温暖的陪伴。

过去的日子里，他尝尽了贫穷的苦，看够了拜金女们的嘴脸 ，极度渴望遇见一个只看人不看钱的女子，同甘共苦。

苍天有眼，在孤独地走过了一段漫长的黑暗之后，莫小静出现了。

第一眼被她古典而乖巧的外表吸引。随着交往的深入，她的内在美更让他惊喜连连。

他如获至宝，迫不及待地把她圈进自己的安全范围，像母狼护着自己的小狼崽般密切关注着周遭的敌情，一旦发现异常，便开足马力驱赶。

起初莫小静没那么动心，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是楚枫持续不断的无微不至的关怀，如波涛汹涌般的爱情，把她融化了。

此后飞蛾扑火般地投入进去，他给她一分，她便还他十分。

很快，他们就把证给领了。

没有彩礼，没有婚礼。因为这些都要花钱，她不想给他压力。

至于她爸妈那儿，她把自己攒了两年的钱给他，叫他多少表示一下，以安慰二老这么多年的养育之苦。

他们约好，努力工作攒钱，以后有了钱，有了孩子，三个人一起把婚礼补上。

事情的走向果然遂了他们的愿。

婚后的楚枫一改往日的漂浮不定，沉下心来勤奋努力，业绩突出，两年内收入翻了几番。

朋友圈也换了一茬又一茬，从前是酒肉相伴的狐朋狗友，渐渐地换成良师益友、合作伙伴。

楚枫的进步离不开莫小静。女人本来就比男人早熟，加上她年龄大他两岁，在很多事情上，她没少教育他、敲打他。

他对她的感觉就像对母亲，有爱，有敬，有感恩。有时被敲打得疼了，也会像孩子一样反抗，争吵，赌气。

但总体来说，他工作和生活上遇到困难，还是喜欢听取她的意见，而她也乐于做他的军师，享受授人以渔的快乐。

至此，似乎是他们婚姻美好的巅峰了。此后，开始走向了下坡路。

楚枫站得越来越高，见识了越来越多的美景。当年对莫小静的惊鸿一瞥，早已淡去。

而莫小静由于保胎，不得不辞掉已升到主管的工作。接下来又是哺乳、带娃，无论经济上还是形象上，都在迅速倒退。

两个人要想交流，她只能把头仰得越来越高，可他却不想把头低下来迎接她。低处的风景永远比不上高处的，那是一种不由自主的嫌弃。

于是，开头再美好的爱情，也毫无疑问地落入了俗套。

她开始孤独失落、患得患失，想要时刻把他栓在身边。

而他开始向往自由，一心想要挣脱家庭的束缚，天高任鸟飞。

他像只风筝，在天上高高地飞着。

她用于牵着他的那根线，一开始是孩子，然后是不停地沟通，后来又变成请求，再升级到一哭二闹三上吊，最后抑郁。

所有这些线都没能牵制住他。他使劲一挣扎，把她的线都挣断了。

断了的线远远地弹回来，把她和孩子抽了满身满脸的血。

也就是在那一刻，她反反复复冷热交替的一颗心终于彻底冰冻，千年难化。

所幸那时孩子已经入了幼儿园，她终于不用再困在笼子里眼巴巴地望着楚枫在空中自由翱翔，独自承受着渴望自由到嫉妒的心和被困在原地的身子拉扯撕裂的疼痛。

莫小静步履轻盈地走在会见网友的路上，嘴角挂着隐隐的冷笑。

楚枫，是你逼我走出这一步的。我停止还是向前，完全取决于你。倘若有一天这个家真的散了，也是你一手造成的。

04

这是一家高档餐厅，男网友早早就在订好的位置上等着了。

远远见莫小静开门进来，他赶忙站起来给她拉座椅。

双眼热情又不失礼貌地看着她，微微笑着，表情里看不出什么异样，失望？惊喜？讶异？都没有。

兴许是看多了她朋友圈里的照片，她的形象早已在他脑中立体成型，三百六十度全方位展示过了，奔现就像见个老朋友，不足为奇。

抑或是他自制力好，素质高，喜怒不形于色。哪怕对方不合他意，亦能表现得尊重。

倒是他比照片上的感觉好太多了，让她有些惊喜。

他的头像是只猫，朋友圈里没放任何照片，连昵称也是字母。

只在见面前一天给她发了一张照片，照片是死的，她难以想象出他的真实样子，只觉得照片还算过得去，拿来打发为楚枫郁闷的心情也无不可。

而眼前的人是真实生动的。

身材长相、发型衣品、言行举止，有心之人通过刻意修炼，可以让它们配合得天衣无缝，让整个人呈现最佳状态。

显然，他是个有心之人。

目测一米八以上的身高，健康的小麦肤色，温和又不失力量的发型，裹着深色休闲服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以及阳光明朗的神情，无不展现着他从身体到精神的自律。

反观楚枫，不是在家躺着，就是在车里坐着，到了单位还是坐着，除了身高没变，其余都变宽了几圈，肚子像怀胎五月的。外形早已与他的名字两极分化。

男网友也不沾烟酒。常年烟酒的人那股刺鼻的气味已经和身体发肤融为一体，不是戒几天或洒点香水就能掩盖的。

而他身上完全没有烟酒味，只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这也是她极为赞赏的一个特质，当年楚枫吸引她之处，其中一点就是不抽烟，只偶尔沾点酒。谁想到婚后他却让啤酒把肚皮撑大了。

她一对比楚枫和眼前的男人，便不由自主地以最好的面目示人，如同进入一个干净整洁的环境，不忍乱扔垃圾去污染它。

整个见面过程轻松而愉快。

他彬彬有礼，温和文雅。她羞涩内敛，巧笑倩兮。

他绅士地用公筷给她夹菜，她微笑着小口小口地吃下，完了俩人还相视一笑，好感倍增。

这便是多少人感慨过的人生若只如初见，伴随着渐入佳境的喜悦，似乎前面还有数不尽的美好等待他们前去摘取。

时间过得飞快。临分别时，俩人颇有些恋恋不舍。

有了“意中人”后，莫小静的心思很快从楚枫身上移开了。以前为他产生的所有不良情绪，突然间全都消失了。

她变得前所未有地包容，无论楚枫要去哪儿、做什么，她都只是微笑着同意，叮嘱一句注意安全。

哪怕他假期出去自驾游半个月，她都能从头至尾不打探他的行踪，给足他自由。

等他回家了，她也能乐呵呵地给他洗衣做饭、促进父子间的感情，一家人其乐融融。

在床上，她也不再因为负气而抗拒他，而变得热情主动，很容易带起节奏。

楚枫察觉到了莫小静的变化，惊喜于她的懂事，问她是不是碰到啥好事了，这阵子表现这么好？

她莞尔一笑：能有啥好事？就是交了些新朋友，心情变好了。

楚枫得意道：早叫你多交朋友了，你不听，非得全身心扑我身上，让我喘不过气来，你也过不好。看现在不挺好的嘛。

她笑笑不语，心道：哪天你知道了真正的原因，你就高兴不起来了。

有异性关心的美妙和暗地里报复楚枫的快感，让莫小静停不下脚步，情不自禁地往危险区域试探着。

之后她和男网友又陆续见了几次面，无非是一块游山玩水，吃饭喝茶，逛街看电影。

她给他传达的态度是：友达以上，恋人未满。她还不想走到床上那一步。

而他也保持着一贯的绅士风度：语言恰当不过分；是坐是站，都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只偶尔在气氛的渲染下顺其自然地摸摸她的头发、抱抱肩膀或者碰一下手。

男女之间最美好的阶段莫过于此。

05

随着和男网友的交往越来越深，莫小静的初心渐渐变了。

刚开始时是想报复楚枫，她想让他看到，让他心里不爽。

而现在，她只想藏着掖着。这样的感觉太美妙，她只想默默享受，不想让任何人来破坏。

而男人是种双标的动物，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他若知道了，指定会暴跳如雷。她不想没事找事。

一个人偷着乐不香吗？有老公有孩子有“情人”，还不用为生计发愁，这样的美事，谁不爱？

可怕什么就来什么，这样的宁静，很快就被打破了。

那天莫小静和男网友约好练车，车是男网友的，他坐在副驾驶，手把手教她。

这画面恰好被楚枫的一个哥们路过看到，便拍了照发给了楚枫。

楚枫一直没吭声，直到晚上下班进家门后，对着莫小静阴阳怪气地来了一句：长本事了哈，难怪最近都不追问我的行踪了，原来是找到备胎了。

莫小静本就处于例假前一天，山雨欲来风满楼，已经开始腰酸肚痛，心情也开始压抑。一听他这话，火气瞬间冲得老高。

果然是双标。男人啊！

但孩子在场，她把怒火强压下去，尽力平静地道：我们只是朋友。

她想，这话是他经常对她说的，他还好意思生气？

可楚枫却不管孩子在不在场，他迅速进入了战斗状态：

你跟我说只是朋友？你看看你们那股亲密劲儿，看看你们脸上那淫荡的笑，只是朋友？他把手机狠狠地戳到她的眼前。

就算你们现在还没上床，可哪个男人接近一个女人是没有目的的？他的目的就是把你弄上床，你别傻乎乎地被人吃干抹尽还对人感恩戴德！

莫小静被彻底激怒了，口不择言地扔出去一连串的拷问：

那你呢？你天天接近那么多女人，你把她们都弄上床了吗？你就是双标，你伤了我这么多年，还不当回事，一直说我小心眼。我就交了这么个异性朋友你就受不了了？你不是挺有能耐吗？把你那一套大方拿出来给我看看呀！

楚枫恍然大悟状：噢，你这是在报复我呢？你咋那么小心眼呢？我那是正常交友，能跟你一样吗……

又来了。

他后面的话莫小静一概没听。她突然感到很没劲。他永远是那一套，永远是自己对别人错，永远没道理可讲。

她翻一翻白眼，摊了摊双手，冷漠道：我不想跟你说话，是你说的，要我别管你，你也不管我，各过各的，是你逼这个家走上这条路的，那就这样走下去吧，别再变来变去了。

她牵起惊恐的孩子的手，进了卧室，把门使劲一推，“砰”的一声，把他的一切都锁在了门外。

楚枫从没尝试过被她如此冷落，以往每一次吵架都是他把她扔下，摔门而去，留下她在无助和不甘中歇斯底里地哀嚎。

现在，却是他反过来使劲地拍她的门了，砰砰砰，砰砰砰……

莫小静，你给我开门！今晚不把这件事说清楚就别想睡觉！

她无动于衷。把孩子紧紧地搂在怀里，翻开绘本给他讲解，然后又读了几个故事，认了字母和数字，孩子的注意力慢慢被转移，情绪缓和下来，和妈妈说说笑笑。

不知何时，门口的聒噪和拍门声也消失了。

孩子开始打哈欠。莫小静唱着睡眠曲哄他睡着后，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也侧身躺了下来。

打开手机，网友发来的信息不下十条，从最初的问候到担心地询问。自他们认识以来，她还从来没有这么久不回复他。他以为她出什么事了。

她心里一暖，眼睛湿热起来。

人啊，真的是感情动物。别人一关心你，你的周围就会立起一个小小的温室，能抵御住外面的严寒酷暑。

所以，今晚和楚枫的吵架一点也没有伤到她。像是例行公事，对方出拳，她就礼貌性地接一掌。只是到后来，连这礼貌也懒得给了。

仿佛男网友就在面前，莫小静对着手机会心一笑，说没啥事，就是吵了一架，习惯了。

接下来就是他变着各种花样的安慰，逗她开心。

他发来一则笑话，她又不敢笑出声，憋得她肚子疼。她蜷着身子打字：你饶了我吧，不要把孩子笑醒了。

他说你开心了就好了，摸摸头。

一阵甜蜜感涌遍全身。有人对自己用心的感觉，真好。

06

这时跳进来一条消息，是楚枫的：你是想让我吃醋吗？告诉你，我要是想让你吃醋，机会多的是，你等着。

接着是一阵窸窸窣窣的穿衣穿鞋声，然后是开门关门声，“砰”的一声之后，万籁俱寂。

这一声也砸在了莫小静的心脏上，沉闷地，久久散不去。心脏出现了一个黑洞，不疼，只是胸闷气短。

她负气回复：好啊，那就比比看谁给谁戴的帽子多！

她是豁出去了，是破罐子破摔了，是抱着婚姻必死的心态了！

莫小静手指飞速地点着手机键盘，对男网友说：明天咱俩见面吧！我想你了。你订房！

他对她一向有求必应，像父亲对待女儿，像大哥哥爱护着小妹妹。而这层窗户纸的捅破也是他一直想要的，只不过不想勉强她，所以没有在明面上提起过。

但这会儿她等到的却没有想象中那般热烈，甚至都没有及时回复。一直过了十分钟，他才问道：你考虑好了？

她立马回复：嗯！

那头又没音儿了。

又过去了好一会儿，她看到手机上方“对方正在输入”，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不知道他在长篇大论什么，抑或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行为吓着了？

等了半天，他却只回过来一句话：明天我抽不出空，公司安排了团建，要去郊区玩一天。

她说哦，明白了。

他回：宝宝别多想哈，完事了我马上找你。然后大胆地发过来一个亲亲的表情。

她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就是感觉怪怪的。这似乎不是他该有的反应，却好像又合情合理。

不想那么多了，睡吧。她回复晚安。

这回他立马回复了：晚安宝贝！

第二天，莫小静送完孩子上幼儿园，依旧去公园晨跑。

拐过一个弯儿，看见路边的长椅上坐着一个孕妇，浑身肿胖，皮肤又暗又粗糙。穿着黑色T恤，灰色肥大的孕妇裤。又硬又卷的短发，像荒废已久的地里长出的杂草，无精打采地耷拉在她肥圆的脑袋上。

她正抱着一卷纸，一边抽泣一边撕下纸来擦着眼泪鼻涕。

这不合时宜的一幕吸引了很多人驻足议论。不过大家都忙，只能自扫门前雪，管不了他人瓦上霜，上去问了几句，她都不回答，只自顾自哭着，就都散去了。

莫小静也不是喜欢凑热闹和管闲事的人，停下来看了一会儿，就继续往前跑了。

等她跑了一圈回来，见那孕妇还在那里，这回哭得也更厉害了，可以说是号啕大哭。

一对大爷大妈在劝她，叫她别哭坏了身子，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想想肚里的孩子。

她听了后，却哭得更大声了。

大爷大妈不敢再往下劝，摇着头无奈地走了。

莫小静不再跑了。她在对面的长椅上坐了下来，准备等她哭够了，过去和她谈谈心。反正她还没正式上班，闲着也是闲着。

她直觉对方一定是婚姻出现了问题。同为女人，她太了解婚姻的苦了，平平淡淡的生活中，没有什么比婚姻给女人带来的风雨更多了。

07

不知过了多久，对面终于变成了小声的抽泣。她旁边的椅子上，擦过眼泪的纸堆成了一座小山。

莫小静注意到对方朝她看了几眼，眼神里并没有排斥，而是隐隐散发着倾诉的愿望。

她适时地走过去，帮忙把那堆纸拿起来放到了十几步远的垃圾桶，然后回来坐到孕妇旁边，柔声说道：心里有什么不痛快，跟我说说吧，我怀孕的时候也像你这样哭过。

孕妇听了这话，又看到她温柔善良的眼睛，抽了抽鼻子，颤声说道：

我彻底管不住我老公了，他现在肆无忌惮，把女人都带到家里来了！今天，我赶不走他们，只好自己出来了。

我婆婆还叫我忍，说男人有几个不偷腥的，到老了，下面软了，他对老婆的心才会软，到时候还是老来伴。

可我能忍吗？以前他偷偷摸摸的找野女人，我闹了几次没用，为了孩子有个完整的家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可现在他蹬鼻子上脸，把我欺负成这样了，我还能忍吗？

再说了，凭什么他年轻力壮的时候不好好把家庭建设好，所有力气都用来伤害我们娘几个，到老了要我伺候他、要孩子赡养他，凭什么？

孕妇越说越气，都忘了哭了，只激动得胸口和肚子大幅度地起伏着。

莫小静心疼地轻抚她的肚子：别激动别激动，孩子在这儿呢，深呼吸，深呼吸！

孕妇听话地深呼吸了几下，待静下来后，又露出一副悲苦的表情，说：

可我拖着两个孩子，肚子里又有一个，离了他我怎么养活孩子们？抱着孩子没法搬砖，搬砖没法抱孩子。我的娘家又指望不上，他们有他们的孙子要养……

说到这儿，她又开始嘤嘤嘤地哭起来。

莫小静有点手足无措，不知道说点什么才能安慰到她。

她又不能说都这样了为什么还要生三个？各人有各人的理由，无论是什么理由，已成既定事实，再来责问当初，毫无意义，只会徒添伤悲。

她只好跟她一起吐槽男人，骂男人如何没有良心，花言巧语把女人哄到手后，就扔下女人给他们当牛做马生儿育女，自己比单身时候还要逍遥洒脱、自由自在，既要马儿跑还不让马儿吃草……

莫小静越说越愤愤不平，完全入了戏，已经忘了自己是为了安慰这个可怜的孕妇的。

待反应过来，看到孕妇已经完全平静下来，脸上挂着干透了的泪痕，轻轻握住她的手，心疼地说：妹子，原来你也摊上同款老公啊……咱们真是同病相怜。

莫小静有点尴尬，想说我这没你惨，又想到这样说只会让她更难过，就点了点头，说：不同的女人，同样的命运，哎，谁叫咱们身为女人呢。

谁知孕妇却不同意这话，她恨恨地道：

不，那是因为咱们心太善了。那些狼心狗肺的女人过得都好得很，偷男人做小三，不用受生儿育女之苦，却享受着男人的爱情。

你说这世上哪有什么善恶有报？都是弱肉强食、善肉恶食、薄脸皮厚脸皮食……

听到这儿，莫小静忍不住呵呵呵笑起来。

孕妇不高兴了：笑什么？我说的都是事实呀！

莫小静赶紧摆摆手：不不不，我是觉得你很可爱很幽默。说完又笑起来。

孕妇一扫之前的不快，说：那是，想当年我也是校花一朵，成绩又好，不然你以为我们家那个为什么会追着我满世界跑？

莫小静露出惊讶的神色看她。

呐，孕妇说着，就把手机拿出来，点开云盘，给她看自己学生时代的照片，一边翻一边讲解。

她凑过去，看到照片上清丽动人的女子，完全无法和眼前的这个人联系起来。她的眼睛在真人和照片之间来回切换着，想仔细辨认，却又觉得尴尬。

孕妇很大方地说道：每个人看到这些照片都是你这个表情，你不用难堪。

听了这话，她却更尴尬了，低头不自在地笑了笑。

却听孕妇叹了一口气，说：要不是生完大宝时得了一场病，用多了激素类药物，我也不至于变成这样。女人，难啊，终归躲不过生儿育女这一关，除非你一辈子不婚不育。可又有几个女人能做到呢？

莫小静又想问为什么还要生这么多孩子？但看到她眼底的悲凉，怕问出口又会激起她某种强烈情绪，还是强压回去了，只伸出手拍了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慰。

孕妇的手翻到了下一张照片，是个男人的半身像，应该就是她老公了。

她看着照片，突然冷笑一声，说：还是男人好啊，不用受身体之累，只要稍加锻炼，就几乎不会有变化。

莫小静好奇地凑过去细看，只一眼，就大惊失色，如遇晴天霹雳。

08

这不是……不就是男网友吗！我的天！虽然照片上的人比较青涩、白静、瘦弱，但一点也不影响辨认。他绝对就是男网友，没错。

她心跳如擂，这一阵子和他暧昧的种种细节在脑中迅速地闪过，像源源不断的开水往头上浇下来，烫得她疼痛难耐，冲得她睁不开眼。

她并不是心虚，而是感到深深地伤害了眼前的孕妇，虽然他们还没走到那实质性的一步，虽然眼前的孕妇对他们的事情还毫不知情。

同时，她突然记起孕妇开头说过的事情——她老公把野女人都带到了家里。正是此时，野女人鸠占鹊巢，而孕妇逃到了这个公园，刚完成一场不顾颜面的哭泣。

又想起昨晚和他聊天的内容……

猛然意识到，他美好形象的背后竟是如此肮脏龌龊，丧尽良心。而自己居然也加入了他那些野女人的队伍，正步她们的后尘。

而他们的背后，竟是这样可怜可悲的一个女子，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

一阵强烈的恶心突然袭击了她。紧接着后怕、歉疚、心痛……五颜六色的情绪像海水一样齐齐涌了上来，演得她呼吸不畅，呛得她眼泪鼻涕都快出来了。

孕妇还在翻着照片说着话，越到后面语气越是恶狠狠的：

这个男人，简直了，来者不拒，勾引了那么多良家妇女，却还能抽空去照顾小姐的生意。

你知道吗？就在我怀孕三个月的时候，他还被抓过，我不得不拿钱去赎他出来，我真是没用啊……

她太专注太投入，根本没有注意到莫小静的异常。

莫小静强行按捺下各种难以名状的情绪，艰难地听着。

她想立即离开这里，找个无人角落大吼大叫一会儿，可又不忍心截断孕妇强烈的控诉欲望，也不忍心丢下孕妇一个人。于是就度日如年地熬着。

等到孕妇如滔滔江水般的控诉变成了涓涓细流，又慢慢干涸，想要主动离开时，莫小静已经累得差点站不稳。

她还是坚持着陪孕妇一起走出公园大门，挥手再见，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虚着双腿，一步一步地往家挪去。

一边走一边想，男人啊，为什么都喜欢去暖别人的女人，而把自己的女人晾着，逼她去别处寻找温暖。这样换来换去，真的有意思吗？

刚回到家喝了一杯水，正犹豫着是马上洗澡还是缓一会儿的时候，男网友的信息进来了：

宝宝，我这边团建要到下午才能结束，晚上找你，你乖乖等着我哦。

又发过来亲亲抱抱的表情。

对她和昨晚一样的称呼，比昨晚温柔百倍的语气，让她为自己之前的甜蜜和美妙感到羞耻、恶心。

她在心里狠狠骂着他无耻、虚伪。

他老婆在负重前行，而他在忙着流连女色，这鲜明的对比图让她怒火中烧。

她义愤填膺地打着字，想长篇大论地痛斥他的种种不是。

可是打着打着，手指却慢下来了，最后终于停了下来。

她凭什么身份？她是他们的什么人？

她和她只是萍水相逢，两条本不相干的线段，机缘巧合碰了那么一下，说了那么一会儿话，然后分开，各回各道。连姓名都不知道，也没有联系方式，往后能不能再相遇还难说。

而她和他，什么都算不上，只是他在惯性地集邮的路上顺手准备集的一张邮票而已，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

她把字一行一行地删掉了。

对面又发来信息：怎么了宝宝？看你一直在输入，是不是有很多话要跟我说？想我了？

看着这些字，恶心的感觉又来了，让她想起小时候站在臭烘烘的粪池边，看着成堆的蛆虫在粪池里蠕动，周围是嗡嗡嗡响个不停的苍蝇，一会儿停在粪便上，一会儿又飞到人身上来。

她二话不说，把他删了。

他马上发了个添加好友请求过来，备注怎么了？

她盯着它看了一会儿，毫不犹豫地把这条记录删了。

没想到他还不死心，又发了一遍，这回备注有点长：装什么清高，接受不了还勾引人，你有病吧！

噢，这都什么人啊！自己竟然对这样一个男人生出过好感。

这一刻她想把肠子都呕吐出来，勒死自己。

这一天她真是长见识了，这世间真是无奇不有啊！

她带着满腔怒气，狠狠地把他拉入了黑名单。她真后悔没有早一点走这一步，还让他抓住机会给了她临门一脚。

09

她迅速地冲了澡，换上干净的睡衣，准备做饭。

打开冰箱看了又看，却不知道吃什么，提不起一点食欲。

于是她决定点外卖。可打开手机翻看了几遍，也找不到什么想吃的。

干脆不吃饭了，顺手从桌上拿了一袋孩子的饼干，撕开，抓了两片放到嘴里。

嚼着嚼着，怎么也咽不下去，只好又去接了杯温水，咕咚咕咚灌了几口。

吃不下就不吃了，抓紧时间看看书吧，她正在考一个新的证书，是为接下来重返职场做的准备。

可眼睛对着书页，心思却不由自主地游离开去，半天也没翻一页。

她强行撤回了注意力，好不容易看完两页，回头一总结，却根本不知道它们讲了什么内容，像是压根就没看过。

哎，不管了，看电影吧。

她窝到沙发里，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在手机上点开了收藏已久却一直没时间看的电影。

可没看几分钟，她又看不下去了。

她放下手机，走过去趴在窗台上，高高地看着下面的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她知道在这些看似干净整洁的建筑物中，在这些一派祥和的景象之中，涌动着各种各样的暗流。她在电影里、书本里看过很多，也听别人讲过很多。

可当有一天迎面碰上了其中一点，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点而已，她的心情竟会如此凌乱不堪，什么都做不成。她真挺没用的。

那么楚枫呢？他天天在外面，交往各色人等，在她不知道的那些时段那些角落，是否也在进行着见不得光的勾当？

他昨晚出门，撂下狠话要让她吃醋，到现在都没有联系，可能已经在那个温柔乡里做着美梦了吧？可能已经准备好照片、视频、聊天记录等等，只待结束后一股脑砸向她吧！

有一瞬间的疼痛，从她心脏的表面丝丝拉拉地划过去。但一想到那个孕妇的惨状，相对比之下，她又释然了一些。

这个白天，不知道是怎么熬过去的，总之，一事无成，一天的时间全部浪费了。

晚上，哄了叽叽喳喳的儿子睡下后，她的思绪又重新被拉回到原先的状态，躺在床上，一闭上眼，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就立刻跃了出来，搅得她惊惶难安。

一只手在床上胡乱移动，摸到了已经静音的手机。

睁眼一看，正好有个电话打进来，是楚枫一个哥们打的。

当时楚枫一出去就经常失联，她怕有急事找不到他，就把这哥们的电话存上了，以防万一。

人家哥们大晚上打电话来，一定是有事，且毫无疑问是关于楚枫的。

她有一丝喜悦，又有一丝恐慌。

蹑手蹑脚地下床走出卧室，还没来得及接听，对方就挂了。她到卫生间去，回拨过去。

那边接得很快，一上来就劈头盖脸地抱怨道：小静啊，你赶紧来把你家楚枫弄回去吧，他昨夜在我这儿吐了一晚上了，今儿一下班又来我这儿喝酒，这会又把我房子给我吐得乱七八糟，我一大老爷们尽给他做丫鬟伺候他了……你赶紧的，把人弄回去啊。

这么说楚枫并没有去找女人，他也就是赌气吓唬吓唬她罢了。

她又好气又好笑：你叫他自己回来呀，我还能锁着门不让他进不成？他连你的话都不听，我还能说动他吗？他一向是重友轻色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哎这你可错了，小静，听我一句劝啊，他那重友轻色的底气来自于有一个稳定的后方，现在你这个大后方打算把他抛弃了，他就成这副鬼样了，半死不活地赖我这儿，连出去玩都没兴趣了。我从昨晚劝到现在，他就是死活不出去玩，也不回自己家，非得让你来接……

这时莫小静听到那头有句话远远地插了进来：谁说过让她来接我了，我不稀罕！

声音戛然而止，接着传来剧烈呕吐的声音。她下意识到皱起眉头捂住鼻子，仿佛亲临了那现场一般。

然后传来那哥们惊天动地的大喊：哎你别吐我沙发上啊！哎哟我去！……莫小静我先挂了，我得收拾那祖宗去！

还没等她说什么，咔擦断线了。

世界重又恢复寂静。

回到床上躺下。有一丝莫名的喜悦从心灵深处静悄悄地长出来，似有若无，像婴儿香甜的气息轻轻喷在脸上。

10

从昨天到现在，犹如经历了一场恶战，抱着必死的决心，拼尽全力去厮杀。同时也做好准备，用一辈子去收拾战后那一片狼藉。

此时却证明，她和楚枫，在虚张声势、剑拔弩张地对峙一阵之后，却都暗自丢盔弃甲，落荒而逃。战火终究没有燃起来。

一种虚惊一场的庆幸和有惊无险的虚脱包围了她，确定危险已经走远，疲倦感全面袭来。她的眼皮渐渐下沉，终于稳稳地合上了。

睡到半夜，迷迷糊糊间，觉得整个后背热乎乎的，似贴着个庞然大物，腰间也沉甸甸地搭着个东西，压得她有点呼吸不畅。

她本能地抬手想把那东西推开，它却变成了一只手，在她腰上猛一发力，把她整个身子扳了过去。

她彻底惊醒了，猛一睁眼，发现暗光里楚枫双眼异常明亮地看着她，他整张脸都快要贴到她脸上来了，一股酒气放纵地喷洒进她的鼻孔里。

她猛地往外推他，他却早有防备，手上一使劲，她人就紧紧地贴在了他胸口。

他开始撕扯她的衣服，她小声说累了，明天吧，他沉默着不理会，手上的动作却越发迅速而有力了，似是得到了叛逆的加持。

她见反抗无效，只好说：去沙发吧，别把孩子弄醒。

他终于乖乖地起身出去了。她轻叹了一口气，顺手从抽屉里拿了个套，跟了上去。

许久没有这么激烈、这么酣畅淋漓了。

结束后，久违的满足感使两个人都慵懒无比，都不想马上起来收拾战场，便就这么抱着躺一会儿。

小静，你相信我吗？楚枫突然开口了。

嗯？

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

莫小静沉默，等着他说下去。

他们都是我的兄弟姐妹，都是坦坦荡荡的，没有任何见不得光的事情，以后也不会有。他用手撑起上半身，认真地看着她。

昏暗的光线下，她看不大清他的表情。

她想说，我生气的原因不仅仅是这个，你还是不明白咱们的矛盾点在哪里。

可一想起以前每次一试图沟通，都免不了引发一场大战，最后不欢而散。

又想到今天经历的那些事，那个渣男，还有他那可怜的老婆，突然间觉得楚枫还是可爱的。

于是她点了点头，说：信。

那你不许再胡思乱想，好好过。

她有些磕绊地点头：嗯。

他终于放过了她，起来清理干净身体，步履轻松地回卧室睡觉去了。

此后，楚枫还是一如既往坚持着做自己，该交朋友交朋友，该出去玩出去玩，一年中依然会累计有那么十来天夜不归宿，以及失联。

莫小静也是一如既往地像单身妈妈一样带孩子、做家务、工作。唯一不同的就是心态变了。

从来没见过她另一半的人，会小心地问她是不是离异了？丧偶了？现在有对象不？给你介绍一个？

这些人中有男有女，女的是真心想介绍，而男的一般都是自荐。

她都笑着心平气和地回答：不，孩子爸忙着挣大钱呢，早出晚归，又经常出差……

她不用把话说完，对方都懂。

善良纯情的男人会自动退到好朋友的位置，不越雷池一步。她也会真心对待他们，像对待好姐妹、好兄弟。

而那些就想捡个便宜、揩一把油的男人，会死皮赖脸地问：你介意多个男朋友吗？玩一玩乐呵乐呵的那种，反正也不是奔着结婚去的。

她就一个态度：有多远滚多远！

就这样爱憎分明、随心所欲地对付着日子，倒也过出了一点岁月静好。

这并非因为对楚枫的放心，也非参透了什么大道理。

而是从那难忘的一天之后，她像是多了一双火眼金睛，眼前站着的是人是鬼，她一看便知，心里会本能的接纳或排斥，因此杜绝了许多麻烦和无效社交。

至于楚枫，无论他这个人可信与否，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可信也好，不可信也罢，她都要走好自己脚下的路，都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

一个人无需把自己的命运交予他人，更无需让任何人牵制自己的喜怒哀乐。

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