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医生系列之山村医院
欢喜哥哥 • 2023-05-06 17:45:25 • 莲莲鬼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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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近广西与越南边境线上的峒中镇和板八镇之间的群山中的一座无名山山脚下有一个古老的自然村――峒那村。这里的山脉有非常奇特的自然现象,每天清晨,太阳还没有升起时,海拔数百米高的群山上全被厚厚的白雾覆盖,但是山脚下,却不生一丝雾气,若从山脚抬头向上望去,半山以上便是白茫茫一片,根本看不见其他的任何颜色。

居住在这里的村民日复一日的早起晚归地耕田种地,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这里的村民据说是越南和壮族的后裔,大部分长的矮小粗壮,皮肤黝黑,额头有些前凸,说着自己的土话。

农连福是这里的村民,他在这里生活了快四十年,他的生命已经溶入这片山水草木之中。每天的黄昏饭后,农连福与村里的老小聚集在村头的一个大榕树下纳阴聊天,评论着村里村外,山里山外的新闻轶事。

有时他会抬头向山上望去,而这时候,太阳开始落山,太阳的余晖映在山坡上,幽暗一片,半山腰的景色渐渐模糊,这一次他惊讶地发现,半山腰的原始树林中不知几时冒出一座漆得雪白的房子,在一片碧绿之中显得特别显眼,房子的屋檐下飘扬一幅白色的红十字旗帜,于是他转头问身边的村民:“喂,阿八,山上几时建起了一座小医院?”

医院!阿八和其他村民闻言惊讶地顺着农连福指的方向望去,果然一座崭新的白色小医院出现在半山腰。见眼前的景象如此的诡异,村民们七嘴八舌议论开了。

阿八:“奇怪,有谁会将医院建在荒芜的山上,是不是脑袋有毛病。”

中年村民:“没有上山的路,傻瓜才会爬上去看病。”

一个老人用拐杖顿顿地说道:“我看上面一定有问题,也许是狐仙躲在白色房子里面招人魂魄。”

村妇:“可不,除了鬼呀,神呀才会去那个鬼地方看病。”

……

虽然几乎所有人说山上的小医院有妖玄,可是农连福却没有这样想,虽然嘴里赞同村民们的话,可是他坚持认为,没有见过真实的现场,不能一口咬定那上面就是招鬼魂的场所,可能是某个奇人用与众不同的方式展开的治疗特殊病的地方,这年头不是说,谁的创意越离谱,谁就越有可能成功吗,或许还真是一位那样的奇人。

山村医院出现之后过了一个星期,那一天,天气特别闷热,让人身体有一种奇怪的躁动。他刚吃饱晚饭,可是体内的某种兴奋让他浑身的劲亟需释放,于是他跑到在村里的土球场,疯狂地玩篮球。大汗淋淋的他刚下了球场觉得浑身的燥热就像冒火,匆匆赶回家抽起冰冷的井水直接往身体冲洗,一桶桶冰冷的深井水从头淋到脚,那感觉真是凉爽得好似神仙。

睡到半夜,辛劳一天疲倦沉睡的农连福被一阵剧烈的腹痛惊醒,一瞬间,腹中的剧痛猛烈扩散,就像万针穿腹,疼痛让他全身湿透汗水,黑暗中,他大喊:“痛呀。”他的女人被惊醒了,赤脚跳下床拉亮灯,看见他脸色铁青,全身大汗淋淋,知道他身体出问题,一个农村女人遇见大事情便举手无措。他在剧痛中挣扎着冲着她大喊一声:“快,叫哥。”,他的女人闻言跳起身体冲出家门,跑到隔壁去狂拍他大哥家的门,“大哥,农连福出事了,快开门。”

几分钟后大哥和二哥匆匆赶进他的家门,看见三弟捂着肚子极度痛苦的满床打滚,急病来得实在凶险,快要出人命。大哥赶紧和二哥、他的女人商量。村里离公路还有一段很长的距离,到那个公路之前还要翻过一座山,最近的镇医院,最快赶到也需要数个钟头,看三弟病情如此凶险,真是一筹莫展。

剧痛使农连福意识渐渐模糊,陷入无意识之前,记忆深处突然飘扬起山上的那一幅白色的红十字旗帜,白色的旗帜仿佛一棵救命稻草,潜意识地大喊一声:“快,山村医院!”,转瞬昏迷过去,手忙脚乱的女人扑上去死命掐住他的人中,大声哭喊:“老公,你醒醒呀。”

轻悠诡异的音乐声中,农连福慢慢的睁开眼睛,一位苍老的医生俯着身体观察他的脸,看见病人睁开眼睛,轻轻一句:“醒了。”

农连福不由自主点点头,这个老医生从未见过,不象本地人,他的肤色白得吓人,象涂了白粉舞台上的演员,洁白的制服使他的容颜看上去很和蔼,眉毛很细,鼻子有些挺,嘴唇又厚又大。他不知道如何开口,因为自己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又身在何处。

老医生看出他的疑虑,安慰道:“小伙子,别担心,你的病很快就会好,赶紧吃下这些药丸吧。”一只枯槁皱巴,脏污不堪,指甲缝还塞着黑黑的泥垢的手掌伸到他面前。数颗土黄色的药丸赫然在手心上,药丸的形状稀奇古怪,不圆不方,就像用手捏出的一样,绝对不是药厂生产的药丸。

望着一张污秽的手掌,农连福内心泛起一丝犹豫,但是出于对医生的信任,还是顺从的抓过药丸,往嘴里塞,老医生递过一杯水,他一口将那些土黄色的药丸吞服入肚。“小伙子,睡吧,醒来一切会好的。”老医生的手在他面前摇晃着,在呢喃声中,眼前的影子渐渐模糊,很快他又沉睡过去……

他做了一个梦,一位美丽的天使从遥远的天空飞来,轻轻地停飘在面前,冷冷的注视着他,突然她手中多了一把闪亮的小刀,她向前趋一步,撩开他的衣服,挥向他的小腹,白光一闪,他下腹的剧痛完全消失了。……他梦醒。

窗外透出的黎明的曙光,依稀可见的光线使他可以看清屋内的摆设,他睡得的床安置在屋内中央,屋内很简陋,一个柜子,一个桌子。他注意到窗子下面那个白色的洗手池,池边搁着一把手术刀,刀刃闪着寒光,几滴已干的血迹。昨夜梦中的一幕突然浮现,他的心一惊,猛然直起身体,下腹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心里一阵冰冷,暗叫,不好,赶紧撩开自己的衣服,髂骨上方小腹面,赫然一道细小的刀口,与梦中的天使切开的位置一致,由于刚才直身坐起太用劲,伤口渗出了细细的血迹。他赶紧仔细低头观察,伤口被细细的线缝合好,真的有人给他做了手术,那个人是谁?给他做了什么手术?会不会伤害他的身体?一串的疑问让他心惊胆跳。这里是什么地方?他突然想起应该找一个人来问。可是周围寂静一片,除了野虫在低吟。

梦里有人切开了自己的肚子,不,是昨夜有人真的切开自己的肚子,这一个想法让他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他觉得这个地方真的令人太恐怖了,似乎有人在谋害自己的命,使他产生快一些逃出这个恐怖地方的念头。可是他的小腹开始钻心的疼痛,那疼痛令他无法移动自己的身体,他只能重新躺下,张开嘴巴喘着粗气。

……

老医生出现了!虽然天色已经完全发白。农连福强忍内心的恐惧,死死的盯着老医生推开房间的门,慢慢的向他走来,一直走在他的面前。农连福不敢发出任何的声息,老医生巍巍的伸出了那一只枯槁的右手,农连福的心差点从嗓门跳出来,他!想干什么?可是他身体因为惊吓酥软得动弹不得,他只好紧闭上眼睛,任老医生处置。

老医生冰冷的手触碰到他的额上,停了好一会,然后轻轻的撤开,语调浑浊不清,但是农连福的耳朵却听得很清晰:“奇怪,昨晚高烧,今天体温完全恢复正常,体内严重炎症一下子消失这么快?”老医生突然拍拍他肩膀问道:“小伙子,你肚子还痛吗?”

农连福重新睁开眼睛盯着老医生的一举一动,他还是不敢发出声音,只是木然地点头,他实在不知道老医生葫芦里卖什么药,肚子怎么会不痛,如果数小时前你被一个人在肚皮切了一个口子,就会体会那是一种什么痛。

看见农连福一直点头,示意自己的肚子还疼痛,老医生顿时感到十分奇怪,症状消失了,怎么会还疼痛,他伸手直接掀开的农连福的衣服,髂骨上方腹部赫然一条三寸长的伤口,老医生恍然大悟,原来有人给他做了阑尾炎切除手术,难怪他突发的急炎症的症状消失了。突然出现的伤口让他震惊,失声大喊:“是谁给你做的手术?我昨晚紧紧给你吃了消炎药,本来想今早给你做手术,可是谁抢先一步呢。”

农连福的眼睛睁得比他还大,他原来以为是他下的毒手,看来自己的想法错误了,看到老人的震惊的表情,他意识到那不是老医生做的手术。

老医生不住地摇晃头,神情变得严肃古怪,他很快陷入了一种焦躁的状态,一边转身向门口走去,一边喃喃自语:“一定是他们,他们在嫉妒我,他们就是想害我……”突然他停住脚步,又转身折回到农连福的面前,老医生飞快的从口袋取出一个放大镜,放在农连福的伤口上仔细的观察,一边继续自言自语:“奇怪,这刀口太奇怪,看样子肯定是新手干的,起刀的位置就不对,所以他拉长了刀口,本来一刀可以切开患处,结果切了五刀才找对方位,缺德的家伙,活做得太不象话,哎呀,这线怎么缝成这样呢,弯弯扭曲,以后这伤痕,别提多难看。”

老医生怪异的行为让农连福的内心更加的恐惧,但是他的内心非常渴望知道是谁给他做的手术,听老医生的语气,他认识那个做手术的人。那样一个神秘的人会是谁呢?他最关心就是这次手术会不会给他造成身体的伤害,他忍不住问一句:“老医生,你知道是谁做的手术?”

“不知道。”

不由让农连福大失所望,他不甘心的继续问:“可是刚才你说的他们是谁?”

老医生显然浸在对他伤口的观察中,回答完全不对题:“哼,绝对不是我的刀法,我再怎么老无用,这么差的刀法也使不出。你看,如果熟悉人体构造,一刀就可以解决问题,可是却用了五刀,而且还切得歪歪曲曲,哼,一定是那个不合格的实习医生的干的事情,这次我要狠狠批评他们,这样不负责任的手术,简直草菅人命。”

听见老医生的回答,农连福再一次陷入糊涂,到底是谁给他做的手术?难道是老医生同事吗?这家医院管理真的那么混乱吗?谁都可以乱做手术吗?这个房子肯定还有其他的医生?想到这里,他赶紧问老医生:“老医生,你们这里住着几个人?”

老医生诧异地盯着农连福觉得他的问话真是莫名其妙,显然他忘记了农连福是在昏迷状态中被抬进房子的,他回答道:“小伙子,难道你进房子时没有看见吗,这里就我孤寡老头子一个,这荒山野岭有谁会来陪我,这么久以来,偶尔有山里的猴子上门讨些食物。”

“猴子?”农连福惊叫一声,吓得几乎昏过去,他不敢相信手术是一个猴子的所作所为,猴子再怎么聪明,再怎么训练有素,给人做手术,太玄乎吧。他绝对不敢相信那个是事实,所以他问道:“老医生,你说是猴子给我做的手术吗?”

“小伙子你说什么呢,你的脑袋烧糊了,猴子给你做手术,开什么国际玩笑,怎么可能,不过这事还真奇怪,我都躲在这偏僻的山里,那帮家伙还来抢我的工作,但这次谁是主谋,很难调查,不过我敢肯定,又是那个胖子让指使一帮新来的实习医生来捣乱。小伙子放心吧,这次我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可是他们是谁呀?”农连福差一点哭了出来,他觉得自己快崩溃了。

老医生没有理会他的话,命令他:“把你手伸出来,我看看。”农连福只好依言伸出手,老医生认真的将两个指头搭在他手腕上把脉,好一会之后,对他说:“小伙子,不要担心,手术暂时是成功的,你的身体,没有问题,还是健康的。”

重重疑惑的念头一直在农连福的心里挥之不去,是谁?胖子是谁?这座房子里,真的没有第二个人吗?实习医生又是谁?难道给他做手术的家伙是村民所说的魔鬼吗?想到这里,他感到身后竖起一根根的毫毛,太恐怖了。这里竟然是鬼医院……

大哥二哥正好上山来看他,一看见亲人的面,就像深海里抓到救命草一样,他大喊:“哥,快,带我离开这里。”看着他惊恐的一双眼,他的大哥二哥马上意识白色房子里肯定有问题,情况太紧迫,他们不顾老医生的阻拦,乘着二哥上前拦住老医生身体的同时,大哥弯腰背起农连福,一弓腰冲出大门,向山下狂奔。

下了山,大哥和二哥马不停蹄背着他翻过另外一座山,将他背到山外的公路上,拦了一辆过路车,送他到东兴的大医院准备全面检查他的身体。

大医院的医生真是有派头,坐在高大的桌子后,一副我是上帝的模样,经历了生死一劫的农连福想,他肯定是大专家吧,要不对待病人怎么会一不把脉,二不察色观气,三不观看患处。可能那些诊断的手段对于他,太小儿科了吧。

大医院的医生抬起眼睛看了坐在面前的农连福一眼之后,冷冰冰的问他:“啥病?”

“痛。”

“哪痛?”

“肚子。”

“拉肚子吗?”

“没有?”

“我开些×霉素吧,你去打吊针吧,如果吊三天不行,那就吊一个星期,如果再不好,我会建议你住院的。”

“医生,我得了什么病。”

“肚子疼,就是肠炎了。”

“可是你看都没有看我肚子一眼,怎么就下定论了?”

“那个还用看吗?这都用看,还用做医生吗?你们这些山里人,真是的。”

农连福气愤的撩开衣服,指着下腹的伤口抬高语调说:“我是这里伤口痛。”

大医院的医生才弯下腰仔细看了看他的伤口,问他:“你刚做过阑尾炎手术?”

“不知道,山上那个老医生说有人切过阑尾。”

大医院的医生闻言皱皱眉头:“被切过没有,你自己都不能确定吗?”

“能确定我还用来这里看吗。”

农连福的回答让大医院的医生眉头皱成了一团,山民就是山民,简直乱回答,这怎么能继续问诊下去,问他也白问,现在医院都是现代的高科技,干脆让高科技给他全身查一遍,我看还不查出问题来。

B超、CT拍片、验血、验尿、验屎……能检验的项目都来上一遍。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只是一场虚惊,除了那一个弯弯曲曲的伤口和肚子里一段阑尾不见之外,农连福的身体健康指标无比的健硕,他只需要修养几天,让伤口愈合,不过大医院的医生说山里的游医对切口消毒很不负责任说有伤口破伤风可能,还是让他住院吊了一个星期的抗生素。

从东兴回到家以后,农连福的身体什么问题都没有,恢复了从前的强壮,伤口愈合后再也不疼了,之后,他照样可以上山种果树,下田种水稻,恢复往常的平淡的农村生活。

伤好忘了疼,他暂时也忘记半山腰上的山村医院。

如同往常,农连福在村里唯一的小餐馆点了两元钱的烧鸭和半斤自酿米酒,自吃自饮,好不快活,村里的闲人黑牛在村口远远看见他,屁股一扭一扭拐进餐馆。大大咧咧的坐在他的面前打招呼:“农连福大哥,来咱一份。”好久不见黑牛的踪迹,农连福望着他几乎一夜之间突然鼓胀的大肚子,十分惊讶,甚至忘了回应黑牛。

“嘿,咱叫你呢,你咋不回答。”

农连福这才醒悟过来:“哦,黑牛你小子这段时间在哪里瞎混,村里怎么都没见你的鬼影?”

“前些日子,咱出了一回山,去广东最大城市广州见大市面,这不,才回来。”

“看你肥成这样,混的不错嘛。”

“嗨,瞎说,刚才在村口听刘三说你到鬼门关走过一回。”

“咳,别提,被家人送上山村医院,差点没命回来。”

“老哥你是说半山腰的那座白色房子吗?”

“是呀,仿佛做梦,一场恐怖的经历。”

“老哥,你的说法差矣,还别说,白房子里面的老医生真有两下子,我佩服他。”

农连福闻言睁大了双眼,十分吃惊:“你真的到白房子治过病?”

黑牛用手指指自己的下腹:“是呀,要不是为了我最爱的宝贝,还真没想到要上那个半山腰,如果你去过,你一定清楚那山路真他妈难走,起码摔了三个跟斗以上才爬到那座白色房子。进到屋内,我看见一个老医生孤零零的坐在桌子后面,似乎一直在等人,我上去一问,他说等人看病,这不,我正要找医生。”

“你没有发生什么意外吧?那座白房子里面古怪得很。”

“能发生什么事情?你说话好奇怪。”

“比如,被割去什么器官。就像你下面的玩意,他一刀下去,那性福不是完蛋了。”

“你胡说什么,那个老医生切我那个玩意干嘛。”

“你刚才不是说要不是为了我最爱的宝贝,男人最爱的宝贝,不就那个玩意吗。”

“呸,你一脑色情,我是说它。”黑牛指着自己鼓鼓的大肚子。

农连福吃惊的盯着黑牛的大肚子,他感到一切太不可思议,短短数个星期没有见黑牛,这小子肚腩就暴胀一大圈,难道是老医生将山上的野草塞进了他的肚子,简直太可怕了。突然他看见黑牛的肚子不安分的蠕动起来,难道黑牛的肚子长了什么东西,他尖叫一声跳了起来,隔着好远,才敢问黑牛:“小子,你肚子不会有怪物吧?”

看见农连福紧张兮兮的样子,黑牛哈哈大笑,“嘿,老哥你说什么,我可没说自己的肚子,别误会了。”黑牛伸手进自己的衣服里面,很快抓出一只吉娃娃小狗,小狗一见到亮光,“汪汪。”叫唤两声。

看见黑牛手中突然多出一只小狗,农连福对黑牛的肚子突然暴胀的原因顿时恍然大悟,原来这家伙塞了一个小狗进衣服里面,难怪看上去他的肚腩鼓了那么大一团,是一只小狗在里面蠕动不已。

黑牛指着小狗说:“这就是我的心肝宝贝,刚刚死里逃生。”

“咋回事?”

黑牛将小狗的肚皮翻了过来亮给农连福看,一道骇人的刀疤从小狗的喉咙一直延续到它的尾巴,它被人从头到尾开膛破肚一回。农连福望着小狗肚皮上可怕的伤疤,想起了自己在白房子里面做的那一个可怕的梦,背后惊起一片冷汗。

“你的小狗也被老医生下了狠手。”

“你说什么话,我的小宝贝可是老医生救回的一条命,感激都来不及,怎么说他老人家下狠手,要不他的妙手回春,我早就和小宝贝阴阳相隔。”

“这条伤痕是什么回事?”农连福颤巍地指着小狗肚皮上的伤痕说道。

“事情的经过是那样,前几天,我和刘三几个打麻将上瘾,随手丢宝贝自己玩,那一天也奇怪,宝贝特别不听话,独自跑出门口玩,咱家门口就是进村的马路,结果被老表的摩托车硬生生地从它的身上碾压过去,***,这个老表太不象话,不就刚买了个破摩托,那么吊神气,明明车技不行,开什么车嘛,害惨我可怜的宝贝咯。听见宝贝的惨叫,我丢下麻将一个箭步冲出门口,赶紧从车轮下抢过宝贝的弱小身躯,万幸呀,宝贝还剩一口气。当时我一心想赶紧找到一个兽医抢救宝贝的性命,可是我们村哪有什么兽医,无奈中,我抬头看见了半山腰飘扬的红十字旗帜,我已经没有选择了,顾不上找老表算帐,捧着宝贝,赶紧往山上冲。人倒霉起来,老天都与你作对,那山路,真是他妈和我作对,一路上,不知摔了几个跟斗,好容易才爬上了半山腰,可怜我手中捧着的宝贝呀,呼吸渐渐弱去,一双狗眼开始发白,身体逐渐僵硬,恐怕已经回天无力。情急之下我什么都顾不上了,直接冲进去白色房子,一个老医生呆呆的坐在桌子后面,我一见穿白色制服的人就大喊,医生,救命。老医生问我,谁是病人,我说是小狗,没等我说明宝贝的情况,他接过小狗放在屋角的手术台上,给它做急救措施,等到宝贝暂时缓和一口气下来之后他告诉我,小狗必须做大手术。我认为他是在提醒我交钱,花多少钱我不怕,只要他可以治好小狗,多少钱我都会出的。可是他的要求那么令人意外,他却让我直接回家,他解释,他手术不能被人打扰,否则后果难说,唉为了宝贝,我什么都愿意,我说,老医生,您要求我几时再来,我就几时再来。老医生向我承诺,一定会救回小狗的命。无奈,我只好先行下山,约定三天之后我来取回宝贝小狗。”

说了一大通话以后,黑牛感到口干舌燥,他直接拿起农连福的酒杯,一口米酒灌下喉咙,又继续说道:“三天之后,我又看见了我的小宝贝,它又恢复了生命,只是大手术之后,它还是很虚弱,可是看得出来,它的生命无虞。老医生说它能活下来,简直是一个奇迹,因为它身体里面的内脏几乎都被碾碎了,为了救它 ,他几乎将它身体里面的内脏缝补了一遍。老医生的话我有些不信,如果这样,小狗那还不死掉,我看他这样说,无非想多要些医疗费。怎么说都是他努力地救回我的宝贝垂危的性命,即使他要求高一些,还是可以接受,可是出乎预料,他并没有收我的钱,只是交代我应该怎样调养宝贝的身体。”

听完黑牛的述说,农连福确信那个老医生是一个兽医,他也总算弄明白了山村医院性质――山村兽医院,一想到可能是白房子里面的某个不合格的兽医一刀切掉自己的阑尾,心里就后怕不已。

似水平淡的农村日子过得真快,转眼又过了一年,山上的草木又长高了一点,山村医院依然矗立在半山腰上,红十字架的白旗依然还在飘扬。每次农连福抬首望望山村医院,白色房子依旧在树丛孤独矗立,没有村民敢上山看病,况且,他将自己的经历一传十,整个村庄都已经知道白色房子里面可怕的故事,谁还有胆量敢上山看病。

这一年庄稼的收成特别好,活儿也特别多,每一天农连福都是天没有亮就出门,天黑下来之后才拖着疲倦的身体回来。这一段时间他觉得身体特别疲劳,也许年龄大了一些,他也近四十的人了,体力恢复没有年轻那时那样容易,那一天,黄昏耕作回来,天色突变,天黑的很快,空气也特别的燥闷,在厨房,他喝了几口凉粥,澡也没有力气洗,刚进屋一头倒在床上沉睡过去。

夜半一声惊雷将他震醒,他睁开眼睛,心口一阵阵闷痛,一口气喘不过来,他想大喊救命,可是张开的嘴巴却发不出声音,他想伸手推推身边的老婆,可是他的X口就像一座大山死死压住,他的身躯失去了任何的力气,突然,心口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他顿时浑身抽搐起来,口吐白沫,眼睛一黑,昏迷过去。他老婆被他的抖动的腿蹬醒了,慌忙跳下床,拉开灯,一看,妈呀,她男人一副凄惨模样,她赶紧伸手到他的鼻子探探,还有一丝游息,留一口气,这让她稍微松了一口气,她转身拉开房门,狂奔出去拍他大哥二哥的家门。

两兄弟望着床上笔挺躺着的农连福,此刻他的脸色青黑,嘴角流满白色的涎沫,两兄弟面面相觑,他们都在思索着相同的问题,妈呀,情况这么严重,怎么办?

大哥咬一咬说道:“抬上山。”

二哥闻言点点头,只能如此了,反正三弟也命唉,扛到山村医院也是最近,也是唯一的抢救的地方。

女人仍然担心,她不止一次听丈夫说过那山村医院可怕经历,于是她将疑虑表示出来后问大哥:“大哥,这可行吗,男人说上面是兽医院。”

“妹子,深更半夜,还能管他啥医院,除了送上山,难道在这里等死吗?”

“大哥,我听你的,你说咋样就咋办。”

三个人手忙脚乱的将农连福用一块门板抬起。

一个来时辰,三个人连滚带爬,将农连福扛上半山腰,此时已经过了零时,白色房子的周围一片寂静,屋内的灯一直亮着,自从白色房子出现在半山腰,夜晚,房子里面的灯一直都是亮着的。亮灯的屋子空荡荡没有一个人,三人扛着农连福站在门口,望着屋内有些举手无措,

大哥只好扯开喉咙大喊了几声:“屋里有人吗?”

许久,听见一声“吱呀”开门声,白房子的主人――老医生慢吞吞地从里屋走出来,他的走起步一摇三晃没有睡醒的模样。听说送来了病人,老医生顿时精神一振清醒过来,连忙招呼大哥三人将病人抬进屋内,抬上角落的那一张扑着白色床单的小床,老医生没等大哥三人抬放安稳,走到床前,拉出农连福的左手腕,仔细地给他把脉。

一刻钟之后,老医生方才抬头,对大哥三个说:“病人的情况不太妙,急性心肌炎,心脏已经肿大数倍,急需手术。”

农连福的兄弟一听医生这样说,傻了眼,妈呀,这么严重的病,心脏出问题,了不得,这次肯定要挨出很多的钱,大哥二哥瞅瞅床上昏迷不醒的三弟,心里想,反正兄弟他都病成这样子,估计也挺不了多长时间,为了救他,还真不知要花多少钱,而且报纸的新闻里一直都在报道医生的黑心,一边把手术刀切向病人的患处,一边将大刀砍向病人家属的钱袋。由于家里经济困难,兄弟俩害怕出钱,溜出门口,偷偷商量一会后,转身将弟媳拉了出来,又在门外面商量一会,估计砸锅卖铁卖房卖地也筹不齐治疗的资金,三人决定过几天再来给农连福收尸,于是他们狠心地将农连福丢在山村医院里面,偷偷溜下山,三人溜下山后,个自回自己的家之后,对于农连福的事情一句也没有向其他的村民说起,就当农连福自己消失。

不知多久,农连福醒了过来,眼皮一直在打架,他竭力抵抗梦魔的诱惑,用一种求生的意识驱赶身躯的疲劳,一条刺白的灯光激活了他的神经,他一下子睁开了眼睛,眼前的任何的景象朦胧一片,半迷糊意识中,那一张熟悉的老脸渐渐清晰,那一张老脸更加苍老了,对着他微笑,一副慈祥的样子。农连福心中一惊,老医生!可是全身软绵绵,没有恢复任何气力,他只能用仅存的一丝气力向老医生巍巍伸出了无助的右手,意思是,老人家,放过我一命吧?

老医生见此立即收起笑容,严肃地对他说:“年青人,你的病,非常严重,如果再不及时采取手术,恐怕……”老医生一边心痛的摇摇头。

“不!”无法发出声音的农连福,心里狂喊一万遍:“救命!”

看见病人陷入了一种病态的歇斯底里症状,老医生冷笑一声,站起来,转身出了房间。

农连福看着医生的背影消失,顿时一口大气松弛下来,可是一瞬间,他感觉一切不对劲了,他无法收回自己气息,无数的微小气息从他的身躯周围跑出,他感觉自己的灵魂挣扎的想要脱离自己的身体,一阵困意,他感觉眼皮无比沉重起来,突然整个世界陷入一片漆黑,他又陷入了深度昏迷之中……

深度昏迷之中的他的灵魂与死神较量着,意识一直在寂静无声、空旷无垠的漆黑空间之中狂奔着寻找着光芒。他隐隐约约但是很清晰地听见利刀切开肌肉的丝丝声,钢铁拔开骨头的噗噗声,全身的肌体已经完全的麻痹,没有任何痛痒的知觉,他努力地,努力地,终于将眼皮睁开了一丝,一束炽白的光射入他眼睛,嘴唇无力的张合,想喊出声音,可是喉咙根本无法发出一丝的声音。正在做手术的老医生突然意识到什么,转过身望着他的脸,看见病人睁开眼睛,于是向他露出一个怪异的笑脸,这让已经看清老医生的农连福的心稍微宽慰一下,可是他发觉当前的一切多么不对劲,老医生正在干什么?他顺着老医生的手向自己的X口望去,啊……一切令他毛骨悚然,他看见了最恐怖的一幕,老医生正在切开他的X膛,靠近心脏他的X口被一个机械撑开了一个碗口大的口子,他竟然没有感到一丝的疼痛。

“咔咔。”老医生双手一用劲,一颗紫红发黑的心脏从农连福X膛的切口跳了出来,农连福眼睁睁看着老医生拿起锋利的手术刀切向自己的心脏,一股急促的鲜血喷射出来,将躲闪不及的老医生喷得满脸都是血,老医生咧着嘴,“噗噗”吐出几口鲜血,此刻老医生狰狞的面容就像一个骇人的吸血鬼,看到老医生露出可怕的得意的笑容,一只手将已经切下他的心脏缓缓的举起恐怖之极的一幕,农连福突然从喉咙发出凄厉的尖叫一声,再一次陷入深度昏迷。

农连福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他睁开眼四处张望,屋内空无一人,墙壁和天花都被刷成白色,他躺在唯一的一张铺着白色床单的床上,屋内空无一物,这里他从未到过,难道自己已经升天到了天国?突然他的心口传来一阵剧痛,让他的眉头拧成一团,他想既然有疼痛的感觉,自己应该还是活着的呀。

“吱呀。”门被推开了,老医生进来了,他端进一个碗,碗的上面还冒着热气,他将小碗搁在农连福的床头的一块活动木板上,一股浓重的草药味很快弥漫了整个小屋,虽然农连福看见老医生,还是怀疑自己是否还活着,老医生不是已经将自己的心脏切走了吗?自己怎么还可以活着,难道,他们两个都在天国吗?

“喝药。”老医生说话了。这一次听见老医生的声音,农连福觉得就像天籁一样好听,他有些确定自己还活着,因为他听见是真真切切的人的声音,可是为什么他还活着,没有心脏的人难道真的可以存活吗?他无法想象一切疑问的答案。

“喝药。”老医生重申了一边,农连福望着碗里黄色浑浊的草药液体,草药液体散发古怪的味道,心里充满害怕,碗里是什么东西,难道这一碗巫师采集的妖液,或者是老医生熬制的失去记忆的药液,他不想让他的记忆留有白色房子里面的秘密。

“小伙子,喝吧,把药喝下去,你的心脏很快会痊愈。”

农连福闻言全身一怔,这是治疗心脏的药,难道一切真的如同想象,巫师偷走了他的心脏,他成了无心人,否则,他为什么要他喝这样的药。他的绝望就像掉进冰窟全身冰凉。

老医生看见农连福因为恐怖而睁大的双眼,他误解了他的表情,认为他害怕喝草药的苦味,解释:“小伙子,你已经昏睡了三天三夜,我的经验判断,今早你会清醒,所以帮助你煎熬了这一副针对心脏手术之后的草药,你喝下去,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心脏手术!农连福犹如雷击,他看见的一幕不是做梦,老医生真的切去了他的心脏,一瞬间,他又昏了过去。

农连福再一次醒来的时候,睁开眼看见大哥二哥和自己的老婆站面前,全是不可思议的表情,其实他们这次上山是想为三弟收尸,出乎他们的预料三弟还活着,特别刚才看见他熟睡的样子,似乎病情恢复得不错,这让他们又喜又忧,喜的是,他们兄弟还活着,忧的是,不知老医生的收费是否可以承担。

刚才老医生和他们谈过三弟的病情,虽然老医生只是介绍兄弟病情的险恶,特别强调三弟在鬼门关走一遭被他活活的拉了回来,照这样看来,老医生的目的非常明显,就是准备狮子大开口,这如何是好。

大哥拍拍三弟的手背,表示内心对小弟的关切,他没有对他说一句话,转身将二弟拉了出房门,留下弟媳照看自己的丈夫。

屋子后面的一棵老松树下面大哥紧张的二弟商量:“二弟,一条人命的要价怕我们承受不起。”

“大哥咋办?”

“刚才我观察过,可以将三弟和床板一块直接扛下山,以绝后患,否则,咱们兄弟几家全破产。”

“做得,咱听大哥的。”

“之前我看见老医生已经出门,时机非常合适,我们不可犹豫,马上动手。”

“好。”

兄弟两人转身迅速的回到白色房子里面。

兄弟俩冲进房间,在女人诧异的眼神中掀掉床架,将床板上的三弟抬起,农连福被兄弟的举动吓了一条,不过他很快领悟了兄弟们的意图,从内心来说,他也希望早些离开这恐怖的地方,回到自己的家。就在大哥二哥抬着床板冲出白色房子,准备下山的时候,老医生抱着一个纸箱突然从天而降,拦住他们大喊:“住手,马上放下,病人还需要治疗,你们会害了他,他还危险。”

大哥大喊:“妹子,快,拦住他。”一个矫健的女人躯体从大哥身后飞出,抓住了老医生瘦弱的胳膊,用力往一旁拽,然后拦腰死死抱住老医生的腰。

大哥喊道:“冲过去。”

瘦弱的老医生想冲上前用身体阻拦他们的行动,可是被女人死死抱住动弹不得,只得大吼:“放开我。”横了心的女人不为所动,她一刻也不敢松手。

老医生无奈地停止挣扎,眼睁睁的看着两个男人抬着一床床板飞奔下山。

大哥二哥人影消失了,农连福的老婆才敢放开老医生,满脸失望的老医生对天长叹,女人悄悄向后退几步,想趁老医生不留意,溜下山,老医生早有察觉,他转过身,双眼直盯女人,面对老医生利剑一般的直视,女人十分心虚,手脚无措。

虽然病人已经消失,老医生却没有责怪女人,他将手中的纸箱放在女人的双手上,对她说:“拿下山吧,给你男人煎服,箱子里面写有说明,早知道你们会逃跑,只是没想到跑得这么快,还好,这箱草药还来得及配好,否着,唉……”老医生一声叹息,不再言语,转身往白色房子走。

女人怔怔望着老人的背影,傻了,没想到老医生居然没有抓住她追讨男人的医疗费用。

农连福被兄弟强行接回家之后,身上许多怪异的现象接踵而来,让他有理由怀疑自己真的被老医生在身体上动了手脚,或者他利用他的活体,做了什么残酷的科学试验,因为经过这一次可怕的经历,他的身体从此变得十分的虚弱,特别是心口,常常疼的非常奇怪和难受,更令他觉得恐怖,他的左X脯不断的膨胀,现在已经鼓胀凸出碗大的一团,似乎X膛里面有一个巨大的物体塞了进去,不断挤压他的肺部,几乎让他呼吸不上空气,随时都有可能昏厥,这些症状证明老医生阴谋的实施了某种残忍的手术。

肉体的病痛让他生不如死,绝望的他让哥哥赶到镇上派出所去报警,说半山腰的山村医院是魔鬼医院,非法行医,严重损害了他的健康,希望民警抓住这样的江湖游医给他一个合理说法。

听说村里发生了如此古怪的案件,镇上马上派出了警察和卫生部门稽查人员, 一干十数人的队伍浩荡的爬上半山腰,突然闯入白色房子里面进行突击检查。然而一切出乎所有人预料,除了房子的外墙是白色的,其他的一切与举报人农连福大哥描写的景物完全不同,这里不过是一个普通老头子的农舍,里面摆设很普通,没有什么特别的物品,当然,他们在老头子家里的桌子上搜出了几包草药,可是一个孤寡老人,难免有些身体的毛病,吃些草药很正常,这不能说明有什么异常之处。

数日之后,镇上传来的消息让农连福吃惊异常,他意识到自己遭到老医生的暗算,可是镇上派出所的民警都检查不出任何问题,就算他日后向老医生索赔,也可能控告无门,这样的亏冤真是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举报老医生之后,农连福的X口疼痛一天比一天更加剧烈,也一天比一天更加肿胀。强烈的求生愿望之下,只好再次乞求大哥二哥抬送他去东兴的人民医院,让大医院的专家解救他的痛苦。可是东兴大医院的专家检查不出什么问题,既然心脏组织增生那么明显,他们一致判断,恶性心肌肿瘤,这无异是给农连福宣判死刑,当然这样的诊断结论的权威让农连福自己都感觉不塌实,他决定到广州中山医院再做一次更高级别的病理检测。

农连福一家游了一大圈广州的主要甲级医院,结论基本大同小异,病人病情严重,持续生存几率不大。说穿了唯有等死,既然专家们一致下这样断言,与其花钱就像填不完的窟窿,那不如回家等死,数番周折之后,农连福的老婆和大哥二哥三人无奈将他抬回家乡,他们打算让他在家等死,因为当地的风俗,村里人死之前一定要要回到家里,否则对家族不吉利。

躺在床上等死的农连福两眼无神的望着自家卧室的天花,两个来月在外的求医,家里无人打理,屋子里蒙了一层的尘埃,灰蒙蒙的床头柜上,一个纸箱孤零零的搁在上面,也蒙上一层灰,黯淡无光的眼神触碰到了纸箱,内心的记忆突然活起来,那是他们兄弟三人强烈自行下山,跨出白色房子的那时,突然出现的老医生怀里抱着的那个纸箱,他们下山之后,他的女人随后也下山,带回了这个纸箱,说是老医生交代煎服的草药,说明放在纸箱,纸箱搁在那里就无人再理会。

农连福费力地用手指指纸箱,女人顿时明白丈夫的心意,赶紧打开箱,里面果然有一张煎药说明和一包包用旧报纸包好的草药,女人将一包草药递给他,他抓过草药,放在鼻子下面嗅嗅,象似甘草的味道,一股淡淡的干草香,他瞅了一眼草药的包装,包装用的报纸是一张过期的《中医学报》,刊印着一则医学新闻。农连福仔细看看报纸上的日期,那是2001年的中医学报,医学新闻的内容:

换心手术国内首例终末期马凡氏综合征换心手术获成功

新华网福州2月27日电(江旗):福建医科大学附属协和医院心脏外科、福建省X心外科研究所日前为一例终末期马凡氏(Marfans)综合征患者成功地实施了换心手术。患者已恢复正常的心脏功能,即将痊愈出院。这是国内首例终末期马凡氏综合征患者接受换心手术。

马凡氏综合征是一种先天性遗传性结缔组织病,具有家族遗传性,易合并心血管病变和晶状体脱位。来自福建霞浦县的小雁今年18岁,患马凡氏综合征长达9年,其心脏比正常人的大3倍,所有的瓣膜都关闭不全。小雁无法进行任何活动,甚至在静息状态下也会出现心悸、气促等症状。省内外多家医院均认为,小雁是马凡氏综合征合并心血管病变终末期,已丧失了常规心脏手术机会,进行换心是救治病人的唯一希望。为此,家人带着小雁来到协和医院心外科求医。医院认真研究病情后,拟定了详细而周密的手术方案,术中克服了心功能衰竭、巨大动脉瘤等带来的困难,顺利为其“换心”。术后,协和医院医护人员密切观察、精心护理并施行抗排异反应治疗。目前,小雁身体基本康复,近日将出院。

这样一篇报道预示着什么?难道自己真的被更换了心脏,可是老医生为什么要更换他的心脏呢?那么更换的心脏又是谁的的心脏?为什么X腔里的心脏会那么的庞大?难道这一切是某种巧合?农连福一下子被如此多的疑问将脑袋塞的满满的,晕糊了。他又一转念,这是老医生的草药,那不如试一试吧,也许这草药真是巫师采集的灵妙之药。

他让老婆赶紧到厨房煎药。很快药煎好,一碗草药下肚之后,没过多久,他昏昏欲睡,那是一场从未有过的酣畅淋漓的大睡,睡了整整一天一夜,第二天中午才醒过来,这一觉之后让他精神焕发,他惊奇的发现,心口的疼痛消退了不少,可怕的排斥反应消失的无影无踪,本来软绵绵的身体开始产生的力量,那草药的效果真是太神奇。他赶紧让老婆继续煎第二副草药。

一个星期之后,农连福的怪病竟然痊愈,可以下地行走。也许因为久病初愈,X中的浊气积累太多,虽然身体虚弱,但是怪病的痊愈让他有信心走出家门,在不大的村里溜达,透换新鲜空气。

村头的老榕树下,依然围着一群无所事事的村民,此刻他们正围成一堆,听谁说奇闻轶事。农连福好奇地凑上前,站在人群后面,原来是刘三绘声绘色的描述着前几天村里曾经发生的一件离奇的故事。

刘三唾沫横飞的对众人说道:“你们绝对想象不出山村医院的老医生有多神奇,以前我曾听有人说他是个兽医,但是现在我可以打保票,那完全是讹传。你们看看现在我的老婆身上发生的奇迹,老医生绝对是个神奇高人。我老婆的病,村里人都知道,肾炎晚期,肾脏完全坏掉,为了救她,我带着她到南宁坐飞机飞到数千里之外的大城市上海,找到全国最一流的协和医院里面最出名的肾病专家,经过他们诊断,给我老婆下达最后的死刑宣判,尿毒症晚期,如果及时换肾,理论上还存在活的期望。可是为了治病,家里的值钱的东西早就卖光了,哪里还凑得出几十万给她做手术,专家也说,即使做了手术,也不一定能救回我老婆的命,我老婆的命真是苦呀。”

刘三说道这里,眼睛都润湿了,声音有些哽咽,稍稍换了一口气之后,继续说:“既然老婆的病况那么令人绝望,倒不如依照风俗送她回家待死。这一次回家之后,老婆的病情恶化,全身那个浮肿太吓人,看到她被病魔折磨生不如死的那般痛苦,不怕你们笑话,我偷偷不知哭了多少回,自己的爱人受苦遭罪,怎不心疼,可是唯有认命呀。”

“我不甘心,我的老婆才三十来岁,人生才真正开始,我多希望奇迹发生可以让她恢复健康,所以我一看见半山腰飘扬的红十字旗帜,就像看见救命的旗帜,我和大哥将老婆抬上那座白色的房子,屋内的老医生非常神奇,两个手指,瞅瞅脸色,看看舌头,就诊断我老婆尿毒症晚期。老医生还一个劲安慰咱,说老婆的情况不用担心,他还说,你们回家休息,病人交给他,最快三天,你们再上山就可以将人健康的带回家。虽然我们不相信他,可是老婆的情况也由不得我们,我也不愿意离开她,可是老医生不近情理让我们下一个重誓,发誓三天之内不论什么原因都不得进入这座白房子,我的老婆的病才有可能好。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的念头,我和大哥依依不舍将我的老婆搁在白房子里面,无奈的下山静候佳音。三天之后的结果太令我欣喜若狂,就是今天一早,我和大哥准时爬上山村医院,老婆的情况发生翻天覆地地变化,老婆的身体不再浮肿,脸色也恢复一息人色,她真的得救了。”

突然村里有人喧哗起来,有人大喊,见鬼了……

黑牛慌慌张张的跑出来,一见众人就直嚷:“太吓人,见鬼了。”

刘三窜上前,拦住他问道:“怎么一回事?”

黑牛脸色煞白,声音直颤,鬼话连篇:“夜深人静,鬼无声无息地来,悄然无痕地消失,就像空气一样。”

“说什么胡话,黑牛你怎么知道是鬼来?”刘三真是听得一头雾水。

“黑暗的夜幕,天地一片死寂,噩梦惊醒的我的心中产生一种恐惧,透过窗口的玻璃看外面,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可是我感觉肯定有鬼在我家周围游晃着。当我用被子蒙住头时的一瞬间,我竟然昏睡过去。刚刚才醒来,我起身洗脸时突然想起猪圈里的那一头母猪今天怎么就没有叫唤一声,是不是病了,我赶紧到猪圈一看,大惊失色,母猪咧牙呲嘴地仰天躺在地上,一地的鲜血已经变得干黑,肚皮上面一个黑洞洞的大口,我定神一看,母猪的肾脏不翼而飞。”

站在人群后面的农连福越听越心惊胆跳,他的脑海翻过一幕幕的可怕的记忆,想起白房子里的老医生给他切开心脏的那一刻,老医生雪白的制服到处沾满了血污,此刻,他清楚的记起了,那不是自己身体喷射的血,因为那些血已经变干,变得发黑。联想到数家的大医院心脏专家给他做了检查之后曾经告诉他,说他的心脏比常人要大得多,而且形状也和正常的不一样,他们怀疑他的心脏炎症严重,也怀疑他的心脏压根就不是一颗人心。后来经过他们一系列仔细的检查,证实了怀疑,他体内那颗怪异的形状、体积巨大的心脏确确实实不是人心,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心脏,专家非常惊讶地发现它可以在他X膛跳跃得很好,不过尽管这颗心脏可以正常的工作,由于不是人的心脏,所以发生了严重的排斥反应,专家们后来采用了最昂贵的进口抗排斥的药物丝却毫不起作用。

黑牛见鬼的经历与刘三老婆病情改善在时间如此的巧合,难道就是魔鬼将母猪的肾脏移植到刘三的老婆身上,此刻他怀疑自己X膛跳跃的心脏会不会是被黑牛形容的那个魔鬼曾经偷窃的母猪的心脏,这种念头让他产生极度的恐怖,脑门瞬间冒出密密的冷汗,虚弱的心口马上产生严重的排斥作用,一阵千针齐刺般剧痛从心口传来,他大喊一声,眼前一黑,身体直挺挺地向后倒下去。周围的村民一看大事不好,农连福的病情突然复发,顿时慌成一片,赶紧手忙脚乱的抬起他,往他家里送。

第二天农连福苏醒过来,之后的事情真的开始往着他想象的方向发展,他的习性从此大变,变得好吃嗜睡,体形就像发面一样,不可抑止的疯狂膨胀,一个月之内,172的身高的他体重超过了200公斤。身体状况的巨变使他痛苦极了,因为伴随着不仅是发胖,还有身体的更加虚弱。

农连福身体发生奇怪的巨变,这让村里人看他的眼光开始不一样,背后纷纷议论,说他的心被魔鬼换成了猪心。四处风起的谣言让他在村里抬不起头,他开始借酒消愁,从此变得懒惰,根本不去干农活,吃饱喝醉之后就是大睡,就像圈养的肥猪那样。

终于有一天,农连福大醉一场昏睡一夜一天,醒了之后他意识到自己不能这样颓废毁灭,他必须寻找出身上所发生的一切真正的答案,他需要调查出老医生背后的一切秘密,让困扰他心里许久的疑惑水落石出。

既然山村医院建在峒那村的附近,是不是老医生与村里的某个村民有某种关系,于是他开始有目的询问村里的每一个村民,可是村民们对山村医院的了解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白色房子里面住的老医生是谁。

探了三个月之后,农连福通过一次偶然的机会了解到刘三就是山村医院的老医生唯一的亲戚,他是他的外甥侄子,那怪刘三大肆宣扬老医生的医术高超,原来他有着更深的目的,就是欺骗更多村民自愿上山给老医生做各种人体试验。事情有了实质进展,要得到老医生背景的信息唯有从刘三身上找到突破口。

农连福在村头的小商店买了一瓶52度的桂林三花酒,在小饭店买了一斤烧鸭,提着这两样东西走进了刘三家里。对于农连福突然造访,刘三倍感意外,他不知道农连福为什么找他。

农连福与刘三打过招呼之后,直闯刘三家的卧室,站在门口,他扫了一眼屋内的摆设,搁在角落桌子上的一只纸箱引起了他的注意,那个纸箱很熟悉,和他床头柜上老医生送的那一只一摸一样。他的眼睛又开始四处张望,桌子下面的一个药罐子再一次引起了他的注意,药罐子下面垫着一张旧报纸,他走上前,弯腰从药罐子下抽出了那一张皱巴巴的半截报纸,仔细的翻看,那是一张2001年的《中医学报》,这一切那么熟悉。他再一次弯下腰,拿起药罐子,揭开盖子,认真的闻了闻罐子里的气味,象似甘草的味道让他确信刘三的老婆喝的草药和他以前喝的一摸一样,就是老医生配制的抗排斥反应的草药,这意味着一个预料之中事实,那就是刘三老婆的肾脏真的被换成了猪的肾脏。

刘三老婆很孱弱,瘦得就像竹竿一样,脸色蜡黄,和农连福打过招呼之后,推故需要休息悄然退下,回到卧室,她不想不打扰男人们的喝酒。

刘三早已猜出农连福此番的目的,这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他想探老舅还是老婆,所以他没有作声,一个劲的和农连福喝酒,酒过三巡,两个男人喝得有些微醉,农连福才将自己的目的和盘托出:“刘三,山村医院的老医生是你舅。”

刘三一怔,他与老医生之间的关系他从未向村民透露,他怎么会知道,看来这小子目的绝对不简单,不管怎样,他决定守口如瓶,不透露老舅的半点信息。所以他坚定的回答:“不是。”

“你老婆的肾脏换成了猪的肾脏了吧。”

刘三浑身一震,农连福也太神奇了吧,连这个秘密都知道,看来没有什么可以隐瞒他。这个事情只有他和老舅知道,他的老婆至今都不知道自己身体工作的肾脏是从母猪身上移植过来的。他紧张的望望卧室的门口,还好,卧室的门口被他老婆关得紧紧的,他用食指压在嘴唇上,示意农连福说话小声一些。

农连福领悟刘三的意思,他没有为难他,他小声的说:“刘三,这次我就想知道老医生的背景,我已经知道,他就是你舅,你放心,我知道的决定不会说出去,我希望你不要拒绝回答。”

刘三当然听出了农连福的威胁之意,他很为难,他希望自己的生活平静,可是峒那村就巴掌大,一旦农连福撕破脸皮,自己老婆的秘密肯定被他说出去,这让她以后如何生活,可是一边是可怜的老舅,他也不希望他被打扰,真是左右为难,他无法说出口。

看见刘三欲言又止,农连福赫然站起对刘三说:“我有些话对嫂子说。”

刘三顿时慌了神,扑上去死死拉住农连福的肩膀,“老兄,一切好说,坐下,我说。”

“哼。”农连福冷笑一声,重新坐下,他等着解开心中疑惑的答案的出现。

刘三坐下,喝了一口酒,才敢小声的说道:“老医生姓覃,叫覃培杰,病休前是南京军区总医院的外科部的医生,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还有我和老医生有过誓约,我老婆手术的一切细节都不能告诉别人,我不能失约,你可以到老医生原来工作过的地方问一问,也许可以知道他更多的资料。”

从刘三口中获得的片句信息不足已解开心中的迷惑,可是他也指引了一条能解开心中疑惑的大道。农连福千里迢迢赶到南京军区总医院,找到了老医生曾经工作三十多年的外科部。在外科部的办公室,农连福见到了外科部主任,主任是一位胖胖的中年男子,农连福一看见他的体格,心里不由一动,他想起老医生曾经多次提起一个人叫胖子,莫非他就是老医生口中的胖子。为了从胖子口中套出更多有用的信息,农连福决定冒充自己是老医生的亲戚。他拿着从刘三那里得到的老医生的一张照片,问胖子:“主任,你好,你认识他吗?”

胖医生接过照片仔细看了一眼回答:“这不是老主任覃培杰吗,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的外甥农连福,村居委会让我来了解他在单位旧况。”

“你好,我是外科部主任王志,覃老最近可否安康。”

“他人很健康,只是固执的不肯说他的过去。”

“噢。”胖子长叹一声:“这也难怪,老主任的情况的确太令人惋惜、太不幸,他现在的精神状况好一些没有。”

“还好,老医生原来发生了什么?”

这说来话长,覃培杰老同志原来是院里的一位天才外科医生,性格孤傲不桀,也是因为性格的原因终身未婚。他的业务能力卓越超群,即使在外科界,也算是最顶级的专家,任何外科医学上的疑难杂症都无法难倒他,他一双巧手,简直就是上帝的双手,在手术中消除了无数患者的痛苦。天妒英才呀,太令人惋惜了,上帝为什么一边让他是天才一边让他是精神病人呢。八年前,干了三十多年工作的他即将退休,谁也没有预料,准备可以安心养老的覃老会突然发作精神病,而且是非常严重的神经分裂症。他的病也发生非常奇特,一个病人突然向医院投诉说,有一个被他曾经拒绝接受诊断意见的医生没有经过他的同意,在某个深夜在他不知觉中给他做了莫须有的切除部分胃组织的手术,让他的健康受到了严重的伤害。事情过于离谱和严重,院里马上召集本院的数名专家进行调查,调查结果令人震惊,病人举报一切属实,制造骇人听闻的医生就是院里人人敬仰的覃培杰老医生,开始大家以为这只是他的一个严重的医疗事故,没有人去更深入了解他的精神上存在的问题,岂不料这件事情却成了老医生精神分裂症发作的一个关键引子,因为覃老医术上的专业水平非常精湛,非常自负,他绝对坚持自己诊断的观点是完全正确的,决不同意别人有不同的意见,他甚至信仰为了医治病人可以不择手段,这是严重错位的医生操守思维,后来经过院里精神病的专家判断,其实那个时候,他的神经分裂症已经发作。

他们分析他为什么会制造那件骇人听闻的事故的心理动机,那一天他在值班室里面已经入睡,是什么原因促使他梦游给病人做手术,因为他诊断过那个病人的病情,那个病人并不赞同他的意见,并且怀疑他的业务能力不行,深深的刺激他的自尊,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医术水平,可是病人竟然不相信他这样一位权威医生的意见,这就在他心里留下了一个死结。后来病人明确拒绝让他做主治医生,这样他更没有办法证明自己的诊断是否正确,这对于他的自尊绝对是致命的打击,他是一个沉默寡言的老实人,虽然表面他没有表露什么失望,可是这个事情一直压在他心里,象一座大山那样压抑着他,可能深刻保存他的潜意识之中。终于有一天,这积累的抑郁会爆发。

这真是不应该的事故呀,梦游中他从病人体内切除的那部分胃组织的确布满了癌细胞,可是那还是不应该的手术。虽然醒后,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可是病人的投诉引起有关媒体的关注,这一次出格的手术是他深陷舆论的包围之中。自信高傲的他终于忍受不了外部沉重的压力,没过几天他的神经崩溃了,患上严重的精神分裂症。他们将他送到医院的精神科治疗一段时间之后,他的日常行为恢复了正常,考虑他的病情不会伤害到社会,所以让他出院,出院之后的他已经不再适合原来的医院工作岗位,院里领导让他提前病退,接到病退通知,他没有通知其他的同事独自回家乡修养,至今都没有他的消息。

老医生的旧同事胖子主任的一番对话让农连福的疑惑大白天下,原来自己被兄弟送上半山腰的山村医院后,虽然老医生给他作了初步的急救措施,由于夜深人困,老医生挺不住去休息之后,心中一直惦记着他病情急迫,老医生本人患有严重的梦游症,睡梦中起身,因为潜意识的职业习惯,驱使他在梦游中实施了手术……

虽然解开心中埋藏已久的疑惑,农连福却消除不了心中的愤怒,他知道自己在山村医院里面经历的一切伤害,永远不会得到应有的赔偿,一个患有精神疾病的人无论做了什么样的事情,都不会被判有罪,难道自己就这样白白被山村医院的老医生作为活体的试验品了吗?

农连福只能满怀着痛苦回家,他一路上都在思考,他是不是就这样吞下最苦的黄连,然后象哑巴一样,什么都说不了。 从南京回到家的第二天早晨,农连福醒后起床,双脚刚一触地,突然像针扎到一样的刺痛,以至痛到知觉麻痹,他很奇怪一向健康的双脚怎么会突然疼痛,仔细地观察自己的脚发现脚背表面呈现轻微的浮肿,历历可见的脚腕经脉忽现淡淡的青黑色,难道因为长途的南京之旅造成脚部经络血气不通。

自己的感觉是最好的医生,身体的不适肯定因为身体的机能发生了病变,所以奇怪的症状让农连福相信自己的健康存在隐患,未雨绸缪,所以他再一次到广州的中山医院,做脚部健康的检查,一圈下来,各项检查数据表明他的脚没有什么问题,一切安好,没有风湿、筋肉损伤、骨质增生之类的毛病。这让农连福心里稍安,可是他脚上的疼痛依旧,可是中山医院的专家就是检查不出什么原因,他干脆放弃继续寻找腿痛的原因,他想,可能因为自己年龄大了,自然会有一些身体的不适,不是什么大问题。

从广州回来后,农连福恢复往常的平静生活,他想,既然专家医生都检查不出什么问题,那么说明自己其实什么毛病都没有,所以他每天照样快乐地喝低廉的本地自产的米酒。每次喝多几杯,如果天色还早,他就会一摇三晃的来到村口的老榕树下,坐着呆呆地望着晚霞中壮丽的山脉景色,村前那座山上的白色房子的屋檐下依然飘扬着红十字的白旗,里面的灯开始点亮,那一刻他的心里涌出了好奇怪的念头,眼睛里仿佛看见白色房子里的白发苍苍的老医生坐在桌子后面伸出手向他召唤:“小伙子,你病了,快些上山。”

“现在还有谁会去山村医院看病?”他自言自语。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象流水,又过了三个月,酒精让农连福的身体日渐衰弱,又一个醉醺醺的黄昏,坐在榕树下被夕阳的余晖映衬的他的脸色显得苍白黯淡,他的思想已经麻木,只是在迷乱的神智中总有一股我要上山的冲动。

经过两次生死大劫难,他对山上的白房子产生了极度地恐惧之心,老医生曾经使用他的活体做了离谱的试验,致使他的身体已经发生的巨大的变化,改变了他的一切。

再一次上山的强烈欲望终于使他克服了内心的恐怖,第二天一早,他拖着肥大的身体,慢慢的往山上爬去。

快到中午,他才爬上了半山腰的白色房子。这里的景象依旧如故,墙壁有些风化的破旧,那一幅白旗,被山风吹得破烂不堪,房子的周围长满了齐腰的野草。大门敞开着,这次他没有任何的犹豫一脚跨进房子……

熟悉的干枯瘦小的身子坐在问诊桌后面,老医生更加苍老和衰弱,头顶空留几缕白发,像个木乃伊一动不动的坐着,看见有人进来,浑浊的眼珠滚动几下,声音好似从干瘪的肚子发出:“嗯,你来了。”

他想,他还记得他这个病人。他恭敬的鞠个躬说道:“覃老,您好。”然后拉出桌前的椅子,对于椅子面上厚厚的一层灰尘视而不见,一屁股干脆地坐上去。

老医生闻言一震,他认识自己:“看病,是吗?”

“我曾经是你的病人,你记得吗?”

老医生仔细的看看农连福的脸,看了许久,都记不起这一张脸的任何的印象,可是眼前的脸似乎又很熟悉,好像就是那一位患者,他回答:“你就是割痔疮的312床,可以吃多现在长胖了。

农连福彻底的失望,老医生根本记不起他是谁,他患有老年失意症吧。

老医生对他说:“伸出左手我看看。”农连福依言伸出左手搁在桌面上,老医生习惯的将两只干枯的手指轻轻搭在他的手腕上,给他把脉,老医生闭上了眼睛,屏住呼吸,细致地用指头触觉来感应他的脉搏跳动的规律,良久,老医生睁开双眼,仔细的观察他的脸色,一会后,老医生说道:“伸出舌头。”他依言伸出了舌头,老医生从抽屉取出一个手电筒,照在他的口腔里的舌头上,观察着舌头的颜色。

“好了。”老医生从桌子一角的笔筒抽出一只钢笔,在一沓空白的处方笺上飞龙凤舞的写下谁也看不懂的天书。写毕抬起头对农连福说:“小伙子,你曾经经历数次生死大患。”

“老医生,你看出什么?”

“你做过阑尾手术。”

“哼。”农连福心里暗想,就在这座白色房子里面莫名被切去阑尾,自今是谁干的好事都没有定论,作为这里的主人,这种荒唐的事情,怎么会不知道。

“你还换过心。”老医生没有注意他的不满的语气。

农连福的内心掠过一惊,他会承认他做的手术吗?所以他突然加重语气发问:“你知道是谁做的手术?”

农连福突然发问让老医生楞住,一下子思维陷入混乱,记忆的碎片就像万花筒,他的心脏手术与自己有联系吗,自己真的做过这样手术吗,小伙子的脸似熟非熟,以前来过这里吗?他回答不了内心种种的问题。

农连福冷眼望着老医生变幻莫测的表情,心里想他假装失意来拒绝承认自己做的医疗事故。

“小伙子,让我看一下X口上的伤疤,或许从刀法可以看出问题。”

农连福依言撩起了衣服,X膛上一条半尺长的骇人伤痕,歪歪曲曲象一只卷曲的巨大蜈蚣,老医生仔细观察后生气地责备道:“死胖子,真是不负责任,做这样重要的手术,居然还让实习医生上台,混蛋刀法这么差,没吃饱饭居然也来做手术,手抖无力割的歪歪扭扭。”

“老医生,你说的胖子就是王志主任吧。”农连福突然插上一句。

老医生突然脸色大变,他记起了那个可怕的胖子,这个小子为了爬上主任的位子,经常陷害自己,要不是他,医院的管理怎么会那么混乱,这个死胖子不学无术,一天到晚都说什么医院市场化改革,说什么美国的玩意最先进,要搞就搞他们的那一套,医院里的那一帮学中医的老家伙全要滚蛋……,现在他又派人来陷害他了。

农连福看见老医生的脸色瞬间变得一片死灰,知道他的思想在激烈的斗争,“我还知道你……”农连福突然意识到什么,突然住了口,他觉得不能在再刺激老人了,一个精神有问题的老人,应该给他必要的同情心吧。

“小伙子,你没有说完话,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是真正的外科专家。”农连福想通过称赞来缓和他的情绪。

“是吗。”恭维让老医生紧皱眉头舒展,笑意舒张开皱巴巴的脸皮,他恢复热情招呼农连福:“小伙子,你相信专家是对的,我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但是你不要害怕,我估计,你的病还是有治愈把握。”

农连福脸色微微一变,但是很快恢复了镇静,原来老医生还有更深的阴谋,想诱吓他,这一次他必须保持头脑的清醒,绝对不能再让他在身上做什么活体试验,够了,他已经害苦他了,改变了他的一切,所以他断然拒绝:“不管你说什么,我绝对不相信。”

老医生顿时着急了,语言充满了乞求:“小伙子,你的肝,真的出问题了,而且非常严重,还好来得不算太晚,一切来得及,只要保留住你一半的肝组织,你还是可以正常存活。”

“不可能,我让王志主任检查过,他说我的身体棒极了。”

“死胖子,他懂什么,他只相信冷冰冰的机器,很多可怕的疾病的预兆是无法用机器检测出来的。”

“覃老,不得不承认你老了,你知道,现在所有的大医院的变化有多大吗?全是进口一流的高科技检测设备。”

“小伙子,相信我几十年的临床经验,这次绝对不会出错,我虽然老了,拿刀的力气还是有的。”

“拿刀!”农连福吓得跳起身体,睁大眼睛问:“你拿刀干什么?”

“切掉你生病的肝组织呀。”

“胡说,我什么病都没有,谢谢你的诊断,再见。”没等老医生反应,臃肿的农连福突然变得敏捷似鹿,一转身蹿出大门,向山下狂奔。焦急的老医生追出大门呼喊:“小伙子,真的,一刀就好……”

下山之后,农连福的身体发生了变化,渐渐地消瘦。对于其中的缘由,他无法知晓,不过,他喜欢自己重新消瘦下来,瘦下来的他不再嗜睡,人的面貌似乎更有精神。

又过了些日子,农连福恢复早起习惯,每天清晨溜达一圈村周围,那是大雾的一个早晨,太阳刚升起,他习惯性地站在榕树下抬头往山上望去,层层白雾正逐渐散开,山上的景物开始清晰显露出来,突然,他呆住了,飘扬的白色的红十字旗帜不见了,洁白的外墙也被人刷成了象山石一样的灰色,一切改变了。

此刻他的心里翻滚起无数的疑惑,是否,一切要消失……

第二天,从山上下来的二哥告诉他预料之中的消息,老医生死了,在夜里的睡眠中孤独的死去。一位村民上山采草药,想进房子讨碗水喝,进屋才发现,老人死去已有时日,令人称奇,炎热的天气里,老医生的身体居然没有腐烂,被山风风干,躺在床上成了一具干尸,之后还发生一件蹊跷的事情,等到好心的村民将他的遗体安葬在房子后边的空地上,一夜之间,房子的白颜色变成了灰色,插在屋檐上的旗也不翼而飞。

三个月之后,农连福死在东兴的人民医院,直到他临死的前一天,医生才检查出他的病因――肝癌晚期。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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